這家鋪子的早點真是不錯,為了招待他們幾位,還專門做了花式的點心,古代沒有先進的工具,沒有繁複的模子,卻是有靈巧的廚子,點心做的既精致又好看。
陸錦棠許久都沒吃這麼撐過了,她幾乎是扶著自己的腰出的鋪子。
“回渡口吧……”
“貨還沒裝完呢!”沈世勳竟繼續帶著他們在鎮子上逛。
“這鎮子可真大,趕上大的縣城了!”寶春感慨道。
沈世勳搖晃著折扇,一直走在陸錦棠的身邊,這鎮子因為是渡口的緣故,醒的似乎特別早,如今日上三竿,各式各樣的鋪子卻已經都開門營業,揚聲呼喊著,招攬顧客。
沈世勳似乎特別細心,陸錦棠往哪個鋪子裏多看兩眼,他就會帶著人進去。
她往那樣東西上多看,或是伸手摸上一摸,他就會立刻叫人買下。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一路他都這樣,陸錦棠看他的眼神不由的古怪極了。
這一行人本就氣質出眾,買東西又大手大腳,一早就引起旁人矚目。
有些閑人觀摩了一陣子,就開始衝陸錦棠吹口哨,“兔爺!好俊呀!”
陸依山一開始不明其意,“什麼是兔爺?”
燕玉紅著臉,在他耳邊嘀咕,“就是說供人玩弄的男人……男寵、小白臉之意。”
陸依山臉色驟然一變,擼袖子就上。
那幾個吹口哨的,許是風鈴鎮的地痞,看他們像是外地來的,倒也不怕,揚起拳頭,就和陸依山扭打在一起。
燕玉哪裏能看著自家少爺吃虧?她正要上前助陣。
“不許去。”沈世勳卻驟然開口。
燕玉一愣,“婢子如今已經不是沈家的丫鬟了!婢子是少爺的丫鬟!”
沈世勳卻是趁她前去之前,對身邊隨從吩咐,“把小山拉回來,幾個地痞而已,也值得他親自動手?”
陸依山被拽了回來。
那幾個地痞雖然被他揍了,身上臉上都頗有些狼狽,但看他們一行,似是不想惹事兒,就有些不知收斂,衝著陸錦棠幾個女扮男裝的,把口哨吹得更響了。
“嘿,這麼細皮嫩肉的兔爺,也叫咱們嚐嚐鮮呀?瞧這水靈靈的眼神,說不定比女人還有滋味!哈哈哈!”
猖狂的笑聲,讓陸依山的臉色黑沉難看。
沈世勳卻是笑眯眯的,“記住那幾個人了沒有?”
他的隨從認真看了一眼,“小人記住了。”
“一個都不能少,你知道該怎麼辦,去吧。”沈世勳折扇一揮,就領著陸錦棠一行走了。
他包了個戲園子,問了陸錦棠想聽的戲,讓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著。
外頭等了許多要看戲的人,卻一個也進不來。
“舅舅,你究竟想幹什麼?買東西,請吃飯,包戲園子聽戲……”陸錦棠勾著嘴角笑了笑,“你還有什麼花樣呢?”
沈世勳也側臉看她,兩人中間隻隔著一隻放茶壺的方形高幾。
他探身靠近她,忽而從懷裏取出一隻比巴掌略小的玉墜子。
玉色溫潤清透,他拉過她的手,把玉墜子放在她手上。
那玉居然帶著淡淡暖意。
“女子帶暖玉好,玉養人,好好帶著吧。”
陸錦棠似笑非笑的看他,“憑白無故的,我可不能隨便收禮物。”
沈世勳笑眯眯說道,“這玉墜子是個信物,大江南北沈家的老掌櫃們都認得這墜子,你拿著這玉墜,不管走到哪裏,隻要有沈家的生意,你就可以號令沈家鋪子的人。”
陸錦棠臉色一凝,“這麼寶貝?”
“給你,再怎麼寶貝,也不覺得稀罕。”
陸錦棠立時把玉墜推了回去,“我不……”
“你叫我什麼?”沈世勳眯了眼,臉上不悅。
“舅舅啊。”
“長者賜,不敢辭。給你,你就拿著。”沈世勳輕哼一聲,別過臉去。
天兒不熱,他扇子卻搖得有些急。
陸錦棠挑眉看了他一眼,心裏有些奇怪的滋味,“那我……先幫舅舅收著……舅舅什麼時候要了,都可以收回去。”
她正要把玉墜子交給木蘭。
“貼身帶著!”沈世勳沉臉說了一句。
陸錦棠抿唇,猶豫片刻,她終究是沒給木蘭,抬手揣進了自己懷裏。
隔著衣服,那玉也是暖呼呼的。
眼看時間差不多,一行從戲園子裏出來往渡口去。
臨過一個巷子,沈世勳先前派走那隨從卻急急過來,領著眾人走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上人少,巷子口多。
有哀嚎之聲,從其間傳來。
陸錦棠有些狐疑,“這什麼聲兒?”
她心裏已有猜測,親眼所見時,卻還是震驚了。
那避人的巷子裏,躺著幾個人,已經被揍慘了,地上還有血跡,甚至還有幾根斷掉的指頭。
寶春瞧見那指頭已經不在人手上,卻還在地上彈動了一下,立時尖叫一聲,爬到一旁捂著眼吐去了。
陸錦棠臉色驟然一變,震驚的看著沈世勳。
陸依山也倒吸了一冷氣。
“看我做什麼?這可不是我幹的。”沈世勳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叫阿三領他們去賭場裏玩兒,風鈴渡的賭場,規矩大,輸不起的人,輕易不能進去。他們必是輸了錢,還想賴賬……賭場自有賭場的規矩。”
他臉色淡淡,搖著折扇就走了。
陸依山一路格外沉默,一直到臨上船,他才說了一句,“終究是太狠了。”
哪裏知道沈世勳耳朵尖得很,他立時轉過身來,“年輕人,你還是府裏的大少爺呢,沒曆過事兒,沒走過江湖。你適才氣不過,與人鬥毆。你看不出他們是風鈴渡的地痞嗎?凡是能在一個地方做痞子的,多多少少都與當地的府衙牽扯不清。
你下手輕了不解氣,不過是髒了自己的手。你下手重了,他們嫉恨,必攜官府報複,不會叫你好過。我能替你買通官府,叫你不吃官司倒是好,我若買不通呢?
即便我真能買通,耽擱的不是我們行路的時間?萬一你吃了虧,擔心你的不是你姐姐?惹她為你擔憂,為你傷心……這究竟是我心狠,還是你心狠?”
沈世勳一翻話,說的陸依山目瞪口呆,他大約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
他也想不到,隻是瞬息之間,血氣上湧那麼一陣子的事兒,沈世勳能顧慮這麼多。
沈世勳教育了他,心滿意足的往船上走,走了兩步,卻又突然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