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院子裏的小庫房又滿了起來。
不僅她從岐王府搬回來的嫁妝,都原樣搬回來了。
就連方氏準備的嫁妝單子上沒有的東西,有許多也都回來了。
那些回不來的,衙役倒是認認真真的核算了價錢,叫方氏照價陪。
他們拿不準價錢的,還去當鋪請了一位懂行的老掌櫃來估價。
方氏眼看著箱籠一流水兒的從自己院子裏搬出去,當即就氣病了。
她臥在床上,哎喲哎喲的呻/吟著。
“這些撥給大廚房,讓他們今晚做頓好的,除了上房那兒沒有,各個院子裏,包括姨娘們的院子裏,今晚都豐盛一些。”陸錦棠笑眯眯的拿出一張銀票子。
“用不了這麼多的!”芭蕉和寶春異口同聲的說道。
陸錦棠嗬嗬一笑,“剩下的是給大廚房的辛苦錢,今晚我們不開小廚房了,楚嬤嬤也歇一歇。”
“小姐旗開得勝,是該慶祝慶祝!”寶春笑嘻嘻的接過銀票子。
方氏還在床上躺著,等著陸老爺來了她房裏了,她好狠狠的告一狀。
沒想到,陸老爺沒等來,卻是等來了一陣陣的飯香。
“怎麼回事?這都夜裏了吧?哪院子做飯呢?”方氏怒道,她是真氣病了,一說話,太陽穴就一跳一跳的疼。
“回夫人,是大廚房……”劉嬤嬤捂著臉說道。
“好大的膽子!我說大廚房可以做晚飯了嗎?誰給他們的命令!翻了天了……”方氏話沒說完,額頭疼的欲要裂開。
“是二小姐出錢,請大家夥兒吃晚飯。這香味兒是從薛姨娘的院子裏飄過來的,薛姨娘請了老爺過去……”劉嬤嬤說。
方氏兩眼一瞪,霎時間出氣多,進氣少。
劉嬤嬤嚇了一大跳,“夫人,夫人您可別嚇唬老奴啊……夫人醒醒……快,快去請老爺……請老爺來!”
方氏的院子裏亂成一鍋粥。
別處都有飯吃,唯獨這兒沒有,下人本就有些人心浮動。
夫人病倒了,這會兒又嚷起來,讓本就疲累的下人心中不耐煩。
在薛姨娘院子裏,享受溫香玉暖的陸老爺那就更不耐煩了……
方氏被劉嬤嬤扶胸順氣的救回來,也沒見著陸老爺的身影。
……
“小姐,小葵回來了。”寶春從外頭回來,在陸錦棠耳邊說道。
陸錦棠眼睛微眯,“讓她在外頭廊下跪著。”
小葵不甘不願的在門廊下跪了。
陸錦棠讓寶春帶著今日買回來的宣城貢紙,又從方氏送回來的東西裏頭挑了上好的筆墨,選了幾匹素色的綢緞。
“咱們去梧桐苑。”陸錦棠提步走過門廊。
“小姐,婢子回來晚是因為……”
“所有人不許理小葵,讓她跪在這裏好好反思,等她明白錯在哪裏,才許起來。”陸錦棠說完,大步從小葵身邊走過。
小葵的話被堵了回去,她不甘不願的看著陸錦棠出了薔/薇院。
薔/薇院的下人們或坐在廊下,或倚在門口,三五結伴的吃著晚飯,斜睨著小葵。
“今兒個的晚飯真香啊!大廚房送來的飯食裏頭多了好些肉呢!”
“那可不是,二小姐給的賞錢,比他們的月例還多,他們還不趕緊著巴結二小姐?”
“嘖嘖,真是香,多久沒吃過這麼香的晚飯了?”
“應該說是多久沒吃過晚飯了吧?哈哈。”
……
說笑的聲音,似乎是故意給小葵聽似得。
她在外頭跑了一日,又累又乏,肚子裏咕嚕嚕的響,飯菜的香味兒隻往鼻子裏鑽。
她硬生生咽了口唾沫,跪的直直的。
周遭的視線,讓她心頭更添窘迫,她跪了一陣子,隻覺香味兒似乎加劇了自己的困乏疲累,餓得她頭暈眼花,“小桃,小姐說讓我跪著,沒說不能給我飯吃吧?給我拿個胡餅……”
小葵話未說完,被她喊了名字的丫鬟哧溜躲進了廚房,根本不搭理她。
小葵又向別處看去,哪知她的目光落在誰身上,誰就立時躲開了,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她。
薔/薇院什麼時候人心這麼齊了?
“小山?”陸錦棠來到梧桐苑。
梧桐院的小廝仍舊是懶懶散散的樣子,院子裏卻是不見陸依山和燕玉的身影。
“三少爺呢?”寶春喝問一聲。
那小廝抬眼看了看陸錦棠,許是今日方氏在她手裏吃癟的事情,這些小廝也有所耳聞,隻見他們收斂色神色,“回二小姐,三少爺去了襄王府,還未回來。”
“無妨,我去屋裏等他。”陸錦棠提步進了上房。
這裏和她上次來,幾乎沒什麼區別,依舊簡陋。
方氏的屋子裏一溜水兒的嶄新紅木,這裏的家具卻破敗的漆都剝落光了。
陸錦棠來到桌案邊,親自動手,收拾桌上的紙張書冊。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陸錦棠回過頭來,陸依山正怒氣衝衝的看著她。
“我隻是……”陸錦棠的話還沒說完,陸依山就衝上前來,一把推開她。
陸錦棠沒料到,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弟弟,力氣竟然這麼大。
她防備不及,被退的踉蹌倒退好幾步。
寶春衝上來,一把扶住她,她才沒跌坐在地。
陸錦棠暗自琢磨,這身體的反應能力實在太差,看來日後還要加緊鍛煉才行。
寶春卻是生氣道,“三少爺,二小姐是好心幫你整理!”
“誰要她好心?”陸依山不屑的輕哼一聲,別過臉去,他卻是看到了陸錦棠帶來的禮物。
那幾紮的宣城貢紙,讓他眼中驟然一亮,“上乘的生宣啊!”
“還有半生和熟宣,不知道你喜歡哪種,便都買了一些。”陸錦棠微笑說道。
陸依山狐疑的上下打量她,“你安的什麼心?”
“你字寫的漂亮,就該用上乘的紙。這裏還有上好的鬆墨,湖州狼毫,回頭若是遇見上品的硯台,我再為你備上一方,這文房四寶也就齊了。”陸錦棠緩緩說道。
陸依山臉上的疑色更濃,“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
“三少爺,你誤會二小姐了!”寶春立即開口,“二小姐如今和以往不同了,她在夫人麵前挺起胸膛了!今日還直接和夫人鬧翻了,把沈夫人留下的嫁妝都要了回來!還護著我們這些仆婢!”
寶春忙著為她解釋,陸錦棠卻不著急說什麼。
這陸依山看著年紀小,心思卻比大人還多。
他不是那麼容易放鬆警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