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愛?同情?亦或……是相攜相依的親情?
也許最開始他的確是把她當成了神女月的影子,以此來紓解自己愛而不得的失落,以至於一度以為隻要青蘿的意識占據了主導,當她們重新融合為一人之後,他就能夠完完整整得到自己喜歡的女子。
但他卻忘了一件事——
那樣的神女月,還會是他最初心心念念的人麼?
“青蘿,放了她。”
“放了她?”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青蘿不由勾起了唇角,如銀鈴作響的笑聲瞬時彌漫在崖底的風中,笑著笑著,那雙墨色的眉眼就泛起了絲絲的紅。
“不可能!憑什麼,憑什麼要由你們來決定我的命運?當初你為了不傷害你喜歡的男人,強行用術法將我分離出來,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否願意誕生於世?你為此被罰下界,不過隻是重複幾世輪回而已,你照樣有你新的人生,而我呢?我什麼也沒做,那些神祇卻要把我置於煆魂柱上,要生生將我煆化!”
君初月沉默著。
麵對青蘿的指責她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憑什麼?
她也不知道。
如若不是鬱夙沒有欺騙她的必要,她甚至根本不敢相信在自己身上竟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去,更無法想象,她和自己心中曾亦師亦母的大祭師竟然會是這樣的關係。
抬眸,視線中倒映著與自己孑然相同的麵孔,似乎是因為摘下了那從未摘下過的黑色鬥篷,也摘下了在外人麵前的身份一樣,又或許是因為鬱夙適才的表現所帶來的刺激,眼下的青蘿已經沒有了身為大祭師時的淡然與從容。
“我恨你,我所受的苦痛都來源於你的私念,可我卻不能殺了你,因為我隻是你的半身啊,如果沒有你,我就是不完整的,所以我隻能等待你成長,也等你……與慕容封淵反目成仇,甚至在仇恨中迷失自我,那樣我就有七成的把握,在與你融合的時候保留自己的意識,可是……我還是沒有等到那一刻。”
青蘿說著,眸光幽幽偏轉:“不僅如此,連我喜歡的人也背叛我了。”
“青蘿——”
“你不用說了,也不用解釋,鬱夙。”
青蘿打斷了急於解釋的溫潤男子:“你知道,我恨這世間一切,唯有你,你就像一道光,黑暗中唯一的光,曾讓我想過無論如何都要抓緊你,甚至我明知道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你隻是把我當成了她的影子我也不甚在意,總歸我和她融合之後還不是一個人嗎?不過現在,你夢醒了,我也一樣。”
隨著這無比悵然的聲音,她的身後如漣漪般蕩開陣陣墨光,隨後四隻墨色的巨大蝶翼從她的背上舒展開來,載著她雙腳離開了地麵,於半空中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開口:“滅世神女的神格,早在千年之前就該覺醒,遲到了千年,如今也該回到正軌上來了。”
聞言,鬱夙臉色大變。
“青蘿,別胡鬧!”
他也衝了上去,流風托住他的身軀,白衣翩躚,立足於半空也如履平地一般:“你知不知道滅世神女一旦覺醒,意味著什麼?”
“我怎會不知道?我可是滅世神女的半身啊,你還記得吧,當年,神女月為了杜絕一切可能,把絕大部分的力量都留在了我的身上。”
青蘿涼涼笑著閉了眼,數秒後又睜開,看向鬱夙的目光再沒有了曾經的依戀與唯諾:“別阻攔我,鬱夙,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明白。”鬱夙輕歎,“能與神女月一戰的人,唯有戰神封淵而已,可是,我剛剛才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又怎能不去補漏,反而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錯誤越來越大呢?”
“既然這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或許,是吧。”
兩句對話仿佛成了開戰的前奏,隨著話音落下,二人皆沒有任何遲疑地,就纏鬥在了一起。
那是神祇之間的對戰。
隻一開始就打的難解難分。
君初月仰頭看著,但見風雲席卷,近地時又飛沙走石,晨昏轉圜誰也沒有讓著誰,偶爾那膠著在一起的身軀分開時,她便看到兩人的身上都染了血,卻分不清誰更嚴重一些。
但鬱夙到底還是不敵的。
他被斷了一臂,刹那血流如注,向來纖塵不染的白衣此刻浸了紅色,說不出的狼狽。
不是對手啊……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鬱夙苦惱著,邊抽空往下看了一眼,隻見君初月也正焦急地看著上方的戰況,四目相對,他看的分明,她的眸底滿是擔憂——
她在擔心他。
夠了!
這樣足夠!
這個認知湧入腦海,那白衣的男子驀然間便做了個舉動,他迎著青蘿的劍衝上去,竟是不閃不避,以身為餌,起手抓向其眉心。
然而下一秒,情勢就逆轉了過來,隨著撲哧一聲輕響長劍入體,青蘿好似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做一樣,輕飄飄地閃身就避過了他的攫抓,緊接著一掌印在了他的前襟。
刹那間血雨紛紛揚揚落下,鬱夙眉頭便緊踅起來,同時一展袖袍,颶風卷過,再看時,那處已經不見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青蘿則仍停留在原地,怔怔往鬱夙消失的地方看了良久,方才轉身下來,朝君初月一步步走近:“現在,隻剩下你和我了。”
“……”
君初月依然沉默著,直到青蘿走到她半步之遙的時候才開口:“你放他走的,是嗎?”
青蘿大概是沒想到她竟然能看出來,一愣,之後冷嗤一聲:“是又如何,你指望他去搬救兵嗎?別心存妄想了,我說過,我的夢醒了,現在我要做的,是讓滅世神女覺醒而已,沒有人能夠阻止,你也不行,這是天意,我是在順天而行。”
君初月搖搖頭。
那綁縛在身上的樹藤經過鬱夙一番努力之後雖然鬆動了些,卻遠還未到能夠解開的地步,她也就沒有費力去掙紮,隻看著青蘿探手去她頸間將那玉石蓮花吊墜扯出來,指尖一點,那吊墜便從繩上離開,隨即在神力的托舉下緩緩升騰起來,停留在她們二人之間。
緊接著青蘿又抬指在自己眉心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