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真的會死

那聲音裏夾雜的諸多嘲諷著實刺痛了鬱夙,可是……

“你就算現在知道了,又有什麼意義?他現在,在青蘿手下走不過五招,五招,他必死無疑,這已經是注定了的。”他冷冷道。

隻是恐怕連鬱夙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藏於袖袍中的手掌正微微顫抖著,一如他的心情——

難受的其實不止是她一個人,不是嗎?

可是。

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是他自己選擇了放棄那段友情。

時間會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鬱夙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雙手,他在心底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他不後悔,也不會後悔,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後悔。

她是他心裏的毒,經由時間的洗禮已然成了他最深的執念。

“你不肯說,是嗎?”君初月緊緊盯著他,然而四目相對,她在他眼裏看到的卻僅僅隻有漠然而已,那慣有的溫潤表情不過是用來掩飾內心的偽裝,摘去這層偽裝,真正的他也如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沒有區別,冷漠、無情,視人命如草芥……

她笑起來,笑出了眼淚,卻是一字一句咬著牙開口:“鬱夙,我說過了,我不可能喜歡你,我可以把你當朋友、當親人,甚至生死之交,但是我喜歡的人隻有一個,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點,那個人都不可能是你!”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是他嗎?

鬱夙微微往後退了一步,隻是這一步動作極小,誰也未曾發現罷了,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此時此刻親耳聽到她說出來時,他還是心頭像被人重擊了一下,疼,密密麻麻的疼刺激的他喘不過氣來。

“但他未必就如你想象的那般愛你。”他聽見自己如是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盡管明明知道這個說辭連他自己都無法去相信,可是誰知道呢?不管是人還是神,總要給自己留那麼一分希望不是嗎?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

君初月也停下了掙紮,沉默地望向水鏡,看著裏麵倒映出來的景象,眼底,不減心急如焚。

……

明羅帝國,皇城。

昔日的將軍府早已易主,曾經慕容府的牌匾也被替換下來,近三年時光輾轉而逝,一切皆已經物是人非。

“喂,做什麼呢?鬼鬼祟祟的,這裏可是鎮南王府,無關者速速離開!”大門口的守衛厲聲驅趕著一名頭戴鬥笠、身形頎長的男子。

說來那男子在路邊站了有一段時間了。

鬥笠完全遮住了他的臉,來往行人都看不見他的容貌,隻知他一直都在往鎮南王府的方向凝望著,不言不語,也不曉得是想要做什麼。

直到鎮南王府的守衛來驅趕,他才轉身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當中,仿佛從未來過一樣,未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

這人當然不是別人。

正是慕容封淵。

那天他知道君初月回了祭殿之後,就有了尋找的方向,再不像以前一樣如沒頭的蒼蠅那般亂碰運氣了,傷口剛結了痂,他就迫不及待地起程回了明羅帝國。

到底是曾經大權在握的大將軍,對明羅帝國的邊防種種仍舊了若指掌,這一路過來,大大小小的盤查全部都被他巧妙避開,不費吹灰之力就順利地進了皇城。

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將軍府,他發現自己心裏竟然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觸,即便被人驅趕時,他也沒有絲毫發怒的感覺,心靜如止水……

他又轉往祭殿而去。

依然是輕車熟路,盡管並非祭殿中人,但從被大祭師帶入皇城伊始他就在這裏習武、成長,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他都無比熟悉,即使是閉著眼睛,他也能在不驚擾到別人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找到通路。

循著刻於腦海中的記憶,他來到祭殿內的一處小屋前。

屋子很是簡樸,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在門前擺了一把小竹椅。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身穿大紅嫁衣的少女正坐在竹椅上,兩條腿輕輕搖晃著,眼波流轉、眉眼間皆是盈盈笑意。

“初月……”

他不由自主輕喃著,伸手似乎想去抓住那抹幻象,卻不料就在這時,緊閉的屋門開了,一道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撞入他的眼簾。

“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還未開口,一席冰冷話語便如當頭澆了一瓢冷水,將他心底泛起來的喜悅給澆滅。

唰!

長劍出鞘。

慕容封淵看著那閃爍著寒光的劍尖毫無一分遲疑地徑直指向自己,再看看對麵那雙一如記憶中相同,卻沒有半點感情的墨色水眸,薄唇輕輕扯了扯,繼而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你還是不記得我嗎?那天……我以為你想起來了,我想叫住你,可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你就已經離開了。”他開口。

當低沉的聲音響起,透過水鏡流淌在萬仞崖下的空氣中時,君初月幾乎咬破了自己的唇瓣。

他、知道。

他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

“慕容封淵,我知道錯了,那天我不該逃走,我應該留下來才對,我應該留下來把一切都說清楚,我要告訴你我做的那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人控製了……”她念叨著,有些語無倫次,隨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眼淚也像不要錢似的、一串串地砸下來。

她很無助。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明明什麼都能看得見,卻又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阻止不了。

水鏡裏那清雋無雙的俊美男人,已經向假的她踏近了一步,鋒利的劍尖抵在了他的咽喉上,無論是他還是她,隻要再往前半寸,就會讓他血濺當場,而他的臉上卻還帶著溫柔的笑意,鳳眸若星光璀璨。

笨蛋!

她是假的!

她真的會殺了你!

君初月想喊,心裏卻明白,無論她多麼聲嘶力竭,慕容封淵也不可能聽見她的聲音,此時此刻,他眼裏隻有站在他麵前的那個“她”而已——

“初月。”他又叫,低沉醇厚的嗓音溫柔好似一壇經年美酒,一經啟封就醉了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