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七天後萬仞崖

那種感覺非常可怕。

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做出那麼多可怕的事情,她拚命想要阻止自己,她想要停下來,卻發現連這麼簡單的需求都成了奢侈。

她什麼也做不到,隻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一劍一劍收割著那些人的性命,直到,生生地將劍刃捅進了她深愛之人的身體……

明明不是自己的本意,明明身體不受控製,可那種利器入肉的感覺卻沿著她的手慢慢傳上來,席卷她的整個四肢百骸。

她好怕!

她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當她看到慕容封淵毫無聲息躺在血泊裏的時候,她就覺得天好像塌下來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且她連去看看他情況都做不到,她依舊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能看著自己沒有一絲留念地,離開那個被血染紅的村落,離開……

那個生死不明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又去做了什麼,因為從那裏離開之後,她就把自己深深地封閉了起來,不去看,不去想,仿佛掩耳盜鈴一般,似乎隻要這樣,那些可怕的事情就不曾發生過——

她把自己龜縮在一層保護殼裏,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拿回自己身體的控製權的,這之後發生的事情也是渾渾噩噩的,像在做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雲端一樣,虛浮無力……

直到今天,那濺入眼簾的血色徹底破開了她給自己構築的保護,硬生生地把她給拉出來,強迫她直麵那些被她刻意選擇遺忘的事實。

不……

君初月抱著頭,劇烈地喘息起來。

好想逃!

好想逃離這一切!

她怎麼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來?

……

時間流逝。

夜變的更深了。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裏,瀑布下,隻見女子纖細的身子蜷縮起來,她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不聲不響、不哭不笑、不言不語,安靜的像一座石雕,那小小的一團在恢宏瀑布的映襯下,看起來格外悲涼。

……

她在瀑布下枯坐了三天。

第三天,她沉浸在悔恨和痛苦中無法自拔的思維終於開始重新轉動,也想起來,她這次是為什麼再次來到西陵國——

祭殿,要慕容封淵的命!

為什麼?

分明就是明羅帝國對不起他啊,他們又是哪裏來的立場和底氣,要對那個男人趕盡殺絕?

甚至連她,都成了幫凶!

君初月驀地揪住心口衣物,那裏泛上來絲絲縷縷的疼痛,像是要把她吞沒一樣,她大口喘息著,好不容易才把那種心悸的感覺壓下去。

對了……

大祭師。

大祭師可是那個男人的師尊,她分明就知道,她和慕容封淵之間的關係,卻不告訴她,甚至還把這個暗殺的任務交到她手裏……

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啊!

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一個記憶裏的聲音驀然貫入腦海。

君初月瞬間頓住了,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好像定格了一樣,她想起鬱夙曾告訴她過,要小心大祭師。

可是……那是大祭師啊!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她根本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真的要把大祭師當成假想的敵人來看待。

要知道,慕容封淵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大祭師的教導,而對她這個從記事起就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說,大祭師更是如長輩一般的存在……

她要回去!

她要去找大祭師問個究竟!

打定主意之後,君初月當即策馬踏上了返程。

……

明羅帝國,皇城,祭殿。

君初月心急如焚,一路策馬狂奔到了祭殿門口,連拴馬都顧不上,直接跳下來就衝進了大門,同時和她一樣進來的還有幾個同僚也回來交任務,見到她下意識打招呼:“月姐……”

而回應她們的,隻有君初月匆匆經過時所帶起的氣流而已。

幾人不覺麵麵相覷。

“月姐今天怎麼了,這麼風風火火的,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我聽說月姐接了個去西陵國的任務呢,算算時間,應該是完成了任務和咱們一樣回來稟報的吧。”

這幾個女子都是第一次出任務,少女的活力還沒有在歲月的流逝中被打磨掉,互相看了一眼,就開始猜測起童詩悅到底是接了什麼樣的任務,以及……她們很羨慕她。

而此時此刻,大殿深處,她們所憧憬的女子,正在憤怒地向大祭師展開質問——

“……初月,你逾矩了。”

“該領的懲罰我自會去領,隻請大祭師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得不到答案,我誓不罷休!”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

“嗬,好一個不敢。”

大祭師冷笑一聲,袖袍一掃,刹那颶風大作,大殿中的燈火紛紛熄滅,然而單膝跪在台階下的女子卻絲毫不為所動,仍舊執著地等待一個解釋,一個答案。

或許,是她堅決的樣子讓大祭師感到無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大殿裏響起一聲歎息,隨即,君初月聽見大祭師開口道:“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緣由,可以,七天後,萬仞崖下,我告訴你答案。”

萬仞崖。

那是明羅帝國的一處山崖。

相傳那裏,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是一個無人能夠靠近,也無人敢於靠近的險地。

大祭師這麼說,想必是要她知難而退。

然而君初月又怎麼可能會放棄?她抬了臉,如子夜般墨色的眼眸裏盡是毅然決然的堅持:“我知道了,多謝大祭師,七天後,我定會出現在萬仞崖下。”

說出這句話之後,她便起身離開。

而就在女子的背影消失在祭殿門外的一刹那,大殿上,驀然多了一道人影。

“青蘿。”

“你知道了。”

“你當真要這麼做嗎?”

“嗬,誰又知道呢,畢竟,萬仞崖這個地方,以她現在的能力,還無法下去。”大祭師輕輕笑了,“隻看,她這份心到底有多堅定吧……一切都要看造化,不是嗎?”

這一句話語似嘲似諷,站在她身後的男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