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招隔空點穴,刹那年兒他娘不僅動彈不得,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君初月手起針落。
她手上速度極快,金針幾乎幻化為無數光影,轉眼便落於年兒胸前各大要穴上。
這一幕看似好像很簡單,實際上極費心力,君初月剛剛落下最後一根金針,腳下就不由踉蹌了兩步,落在慕容封淵眼底頓時心疼無比。
但這是他家小妻子自己要做的,他也怪不了任何人,隻能暗暗自責幫不上她的忙,又想如果他那時沒有中雲月穎的計謀,沒有丟下她一個人前往宜城,或者能夠提前趕在雲月穎之前回去,就不會發生她被擄走的事情,她也就不會遇到鬱夙,不會學這一身精湛醫術,現在也就不用耗費心力治病救人。
如果……可是這世間又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呢?
“夫君。”
就在慕容封淵越想越悵然的時候,君初月又開口了,她一喚便將他從思緒的漩渦裏拉了出來,急忙問道:“何事?”
“你幫我一下,看我的示範,然後將內力從針尾注入。”她說著,不等他回話手上已經動作起來。
慕容封淵也屏息凝神,仔細地觀摩著——
她雖沒有明說,可他知道,她定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才會如此,畢竟過去她與人看病時他也多次陪伴在她身邊,知道她做事不喜假手於人,想到這裏,慕容封淵心頭不由又甜又澀。
他的小妻子怎麼就這麼善解人意呢?
男人絲毫沒有被人差遣的不悅,反而因為自家夫人肯差遣他,而內心充滿了激動。
激動歸激動,手底下動作卻還是一絲不苟,許是用心的緣故,他學起來是又快又好,當君初月一撤手,他就有模有樣地接手了上去。
真氣平緩地沿著金針注入少年胸前穴道中。
年兒他娘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也沒人和她解釋,她又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一時又驚又怒又急,擔心他們對年兒不利,恨不能撲上去同歸於盡。
慕容貴也不知道,可他相信君初月,或者說,他相信慕容封淵——
他和慕容鍾對慕容封淵都懷抱著近乎愚忠的態度,畢竟,當年就是因為“小少爺沒死,總有一天會回來的”這個念頭,才支持他們走到今天。
隨著真氣不斷注入,年兒胸膛上的青灰色也慢慢開始變淡,逐漸露出皮膚本身的顏色來。
慕容貴自然是看到了,恍然明白過來什麼,不由驚呼:“年兒他娘,你看見了沒有?小少爺和少夫人是在給年兒解毒!”
年兒他娘也愣住了,下一秒,就見年兒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年兒他娘大駭。
到緊接著,床上的少年便掀了掀眼簾,緩緩張開了眼睛:“娘……”
氣弱一字出口。
年兒他娘隻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落入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在風浪中被高高拋起,又重重帥落,七上八下的。
這時候君初月已經起手收針,默默退開了一些讓出位置。
慕容封淵自然同她一起,一邊不用吩咐就會心地抬手解了年兒他娘的穴道。
年兒他娘發覺自己能動了以後,二話不說就撲在了床邊,伸手撫摸著少年汗濕的頭發,顫聲開口:“年兒,你醒了,你嚇死娘了知不知道……”
“對不起,娘。”
“你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娘,倒是娘對不起你,娘沒用,照顧不好你,差點你就……”年兒他娘看著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兒子,一時悲喜交加,又伏在床前泣不成聲。
慕容貴到底要冷靜一些,則急急忙忙問起情況來:“年兒他這樣,是不是沒事了?”
“嗯,毒已經排出去了,再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君初月說著,揉了揉眉心。
慕容貴見她仍舊皺著眉,心裏不覺咯噔一下,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妙:“少夫人,可還是有什麼問題?”
“有,有很大問題。”
君初月冷冷開口。
她這樣一說慕容貴不由更慌了:“什……什麼大問題?”
君初月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轉而去對年兒他娘道:“大夫留給你的藥方,你拿來給我看看。”
她救醒了年兒,年兒他娘對她哪裏還有什麼意見和懷疑,立刻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去旁邊櫃子上拿了一張泛黃的紙箋過來:“少夫人您看,就是這了,我就是按照上麵的方子給年兒熬的藥……”
君初月接過來,目光逐行掃過。
慕容貴和年兒他娘都緊張地盯著她的表情,生怕錯過了什麼,可偏偏女子臉色始終不變,直到最後才抬了眼,兩指拈著那紙箋對慕容貴抖了抖:“來得都是一個大夫?”
“是啊。”
“開的都是一個方子?”
“這……我也沒看過,不過應該是吧,畢竟大夥兒都是中了一樣的毒啊。”慕容貴說著,看女子清冷的麵容,不由小心翼翼問:“少夫人,莫非這藥方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是不妥,是太不妥了。”
君初月說著手指一彈,那紙箋變飄飄落到了地上:“你最好現在就去通知那些人,讓他們不可再按這個方子繼續服藥了,負責就會像他一樣,晚了連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
話音一頓,她又冷笑了聲:“看來你們是上了歹人奸計而猶不自知,那大夫,有很大問題。”
她沒有繞圈子,慕容貴聽了頓時怔住了。
“何大夫行醫十數年了,咱們村子的人隻要有個大病小災的,都是何大夫來看,從來沒有出過事,少夫人,您老您是不是弄錯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
君初月也不做解釋,隻淡淡說了七個字。
而慕容封淵已經冷眼掃了過去:“你的意思是少夫人會騙你?”
男人無所謂別人是否質疑他,卻不能接受他家小妻子的心血被人踐踏,當下周身氣勢都冷了幾分,宛如冰川帶著沉沉壓迫感席卷了整間屋子。
慕容貴全然沒有防備,下意識腳一軟,年兒母子也僵住不動了,隻覺得大氣都無法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