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鍾拿手杖輕戳了下地麵,製止了周圍悉悉索索議論的聲音:“小少爺和父母多說些話怎麼了,你們還怕什麼不成?”
眾人皆是無言以對。
是啊。
那是他父母的牌位,他還能做什麼不敬之事不成?
大多數人都這樣想到,可也有人心裏想著他連祖宗都不跪呢,但看慕容鍾已有生氣的跡象,還是默默把話吞了回去,至少,是不敢在這個時候直言不滿。
終於,在眾人各懷心思的等待下,那進入良久的二人終於又重新出現在了人群視野當中。
慕容封淵也未去看其他人表情,徑直就走到慕容鍾麵前:“鍾爺爺,多謝你了。”
“不可不可,小少爺這個謝字,我可不敢當。”慕容鍾一聽連連擺手,“隻要小少爺別忘了,這裏是您的家就好了。”
他又哪裏當的起這個謝字嗬。
這本就是他分內之事。
慕容鍾很清楚,慕容封淵之所以會說這個謝字,是因為他仍然沒有把自己當成是慕容村的一份子——
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當年他們抱著希望曆經千辛萬苦,終於重建家園,使慕容世家的香火不至於熄滅,可若是他們等候的人心不向著這裏,那他們的心血和執著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
小少爺有了子嗣,或許就會不一樣吧。
慕容鍾為難地想著,而這時候慕容封淵已經牽著君初月旁若無人地穿過了人群沿來路返回,不帶一絲留戀的,那相偕的背影很快就步出了他們的視線。
……
“夫人剛才就欲言又止,是有什麼話要說嗎?”臨進門之前,慕容封淵忽然轉身問道。
“呃……”君初月愣了一下,下意識開口:“你發現了啊。”
“傻!”
男人抬手在她腦門上不輕不重地戳了下,戳的她身子往後一仰,又被拉了回去,慕容封淵扶她站穩了,一邊半是無奈地搖頭:“你有心事,為夫難道還能注意不到麼?”
那也就枉稱是把她放在心尖第一位了。
君初月也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傻,揉著額頭吐了吐舌頭,慕容封淵見了又撥開她的手,長指落在她剛被他戳中的地方輕揉著:“說吧,有什麼還要瞞著我嗎?”
“不是瞞著你……”
君初月被他擁著,跟著他的腳步進了屋子,坐下後這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其實我在想,他們不是要你繼任那家主嗎?不如你就應下來好了,總歸……我們以後還是需要有地方落腳的,這裏山靈地秀,倒不失為一個好選擇,你說我說的對嗎?”
慕容封淵挑眉。
數秒後,他在她麵前蹲了下來,鳳眸半眯著,緊緊盯著她的雙眼:“小月兒,你確定這是你的真心話?我說過,我隻要有你就好,你也不必看別人的麵子,覺得我不答應做這個家主,便是辜負了他們。我承認,時隔二十餘年他們還不忘重振慕容世家確實令人感動,但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要對此負責的,並不是我。”
他說的真是誠懇啊……
所謂以假亂真,大概就是如此吧,她幾乎都要相信了,君初月想,如果不是她曾聽過他酒後真言的話,明明就很懷念過往的親情,可是……
她很想說,你可以不用一直這麼強,偶爾,也可以示弱一下的,她一點也不介意,甚至她也想能夠成為他的依靠,哪怕一次也可以。
“我沒看別人的麵子,我是真的這麼覺得的。”
“真的?”
慕容封淵看了她半晌,見她確實不像是心血來潮,俊顏上不覺又有一絲無奈掠過:“夫人,慕容世家的家主可不是甩手掌櫃,我若真的應了下來,日後陪你的時間就必然要大大縮水。”
“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男人卻驀地打斷她的話,緊接著站起來,那頎長的身形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罩下一層陰影:“小月兒,這件事暫時就不要說了,聽話,嗯?”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她重要。
他已經嚐過教訓了,因為其它的事情而被迫與她分別。
譬如說,宜城龍山一行……
再譬如說,那一場明羅帝國與西陵國合謀的鴻門宴……吃一塹長一智,他都吃過兩次虧了,怎麼能還不記著呢?
更何況,還有那個秘密……
想到大祭師說過的話,慕容封淵沒來由心頭一慌,又急道:“好嗎,夫人,往後別再提這回事了。”
君初月:“……”
她還能說什麼呢?除了點頭答應。
印象裏,他這樣焦急到近乎慌張的情況極少,卻又每一次都同她有關,君初月心底一時不由百味雜陳,她看著他貌似帶了祈求的眼神,終是微微頷首:“我也就是一提罷了……最終做決定的還是夫君你呀,反正,我都沒有意見……”
她說著,朝他淺淺一笑:“夫唱婦隨嘛,夫君你說是不是?”
“……”
慕容封淵眼底的慌亂此刻已經盡數收斂,那墨色的鳳眸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深沉,如同上好的黑曜石,透著溫柔的光:“你這……”
他輕歎,長指又點在她腦門上試圖再重複一下剛才的舉動,但轉念一想,還是把手收了回來,搖搖頭:“夫人歇一會吧,我去準備晚上的飯食。”
“好。”
……
君初月見慕容封淵確實不肯留下來做那什麼家主,便閉口不再提及此事。
總之公公婆婆都已經祭拜過了,本想著事情告一段落,等她把院子裏正翻曬處理的藥材都收拾好了就可以再度啟程之際,卻不想天有不測風雲,村子裏又出了大事——
一大早,他們家的門就被敲響了。
頭天晚上慕容封淵又纏著君初月要了好幾次,她是累的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聽到男人披衣下床的動靜也沒掀一掀眼簾,直接翻了個身又睡過去,等她再睜眼時,隻見慕容封淵正以手撐著側臉,麵朝她半躺在她身邊。
“誰呀,剛才?”她打了個哈欠開口,記憶還停留在慕容封淵披衣下床去開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