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屋子裏的其他人。
雖然在慕容封淵的問題上他們意見相左,但麵對村子的危機時,他們卻是同仇敵愾,一眾人說著便不約而同齊齊出了門,連慕容鍾都暫時把立家主一事放在了旁邊,拄著手杖顫巍巍起身。
村口已經人山人海。
基本上村子裏的年輕後生和壯勞動力都出動了,個個拿著扁擔鋤頭等等稱手的工具以充作兵器,而在他們前麵約莫十幾步遠的地方,一條無形的線涇渭分明,隔開了站在村外的另一波人——
比起慕容村的村民,這些人看起來就要凶悍多了,至少他們拿的可不是扁擔鋤頭,而是刀槍棍棒等等真正的武器,陽光一照寒光閃閃。
慕容貴急衝衝地趕了過來,人未到聲先至:“讓開讓開,都讓開。”
一邊排開眾人,走到最前麵第一眼就看到慕容村這邊好幾個年輕人都或多或少地掛了彩。
慕容貴見狀一下子怒了,忍著怒氣抬眼憤怒地質問對方:“董成名,你這是什麼意思?半個月前不是剛交了錢嗎,這還沒到一月怎麼又來了,你們也不要欺人太甚了!”
對麵被簇擁在中間的大漢就是他口稱的董成名了,生的虎背熊腰,本來憨厚的長相卻因為左眼隻剩下灰白的眼眶,而平添了幾分凶殘之氣。
“一月不到?嗬嗬,慕容貴,老子什麼時候說過,要以月為期限了?嗯?老子什麼時候說過?”他回頭去看簇擁著自己的其他人,立刻得到一迭聲的回應——
“沒有!!”
“聽到了吧?沒有。”董成名轉回視線,看著慕容貴冷笑了一聲:“慕容貴,別忘了你們可是明羅帝國的人,來我們西陵國的土地上,我們肯讓出一塊地方給你們居住,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難道你們不該拿出點誠意來嗎?”
所謂的誠意,董成名伸出手指搓揉了兩下,意思已經明明白白。
慕容村的年輕人們見了氣不打一處來,都大聲嚷嚷著要和對方拚了:“貴叔,您別攔著我們,人爭一口氣,大不了放著這條命不要,也不能忍由他們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
“說的是!什麼明羅帝國西陵國的,我們這些人誰不是在西陵國出生的,我娘也是土生土長的西陵國人,憑什麼我們在這裏就是受他們的恩賜了?”
“打!我們忍的夠了,這樣一味地忍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不如拚一把,打跑他們!”
一幫子年輕人群情激昂,眼看著就要控製不住了,慕容貴氣的大吼一聲:“都給我住口!!”
“貴叔。”
“貴叔……”
看著這群年少氣盛的後生一臉不滿的神情,慕容貴不由歎了口氣,接著板起臉開:“打什麼打?嗯?你們沒見過死人,不知道生的可貴是不是?一個個長大了,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可是就任由他們騎在咱們頭上嗎?”
一名少年忿忿道:“貴叔,就是你們太懦弱了,他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一開始是半年來一次,後來三個月,再之後變成一個月一次,現在半月不到就來了,以後難不成天天過來?這樣咱們慕容村遲早有一天大家會窮的沒米下鍋的!”
還有人也梗著脖子開口:“貴叔,我知道您是擔心我們,我們也確實沒見過死人,可我們不怕死,這樣的日子我們受夠了,都是人,憑什麼我們要交錢給他們才能保平安?!”
“你們——”
慕容貴哪裏不知這些年輕人心裏的憋屈,他自己心裏也憋屈。
可他怕啊。
不僅僅是他,和他一樣慕容世家的幸存者,也就是村裏的老人們都怕,害怕看到和當年一樣的場景,滿目瘡痍血色,生機折斷,屍橫遍野,用人間地獄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那樣的情景深深地刻在了他們的記憶裏,有生之年,他們再不想第二次看見。
所以即便是被人欺到如此地步,他們也都秉著一個忍字,能忍則忍,不能忍……也還是要忍,寧肯用錢、用尊嚴去換一個平安無事。
這邊吵嚷不休著,對麵董成名等了一會,冷笑著開口了:“你們決定好沒有?慕容貴,看來你的威信也不夠了啊,這些個後生都敢對你大呼小叫地對著來了,要不要老子幫你個忙,代你治一治他們啊?”
慕容貴一驚:“董成名,你的要求我答應,你可別亂來啊!”
這句話頓時引來身後慕容氏人的抗議。
“貴叔!”
“不能這樣,貴叔,不能答應他們!”
董成名卻哈哈大笑:“早就該答應了,否則也不會鬧這麼大是不是?當然啦,咱們也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能好好說的,我也不會難為你們。上回你們剛交了錢,想必現在也不剩下什麼,所以我這次來呢,也就不談錢了。”
不談錢?!
慕容貴一愣,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那你們要什麼?”
“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董成名嘿嘿笑著,“你們是養了一隻青鳥嗎?把那鳥抓來交給我,我這就帶人離開,怎麼樣?老子很好說話吧。”
“你們要青鳥做什麼!”慕容貴不自覺拔高了聲音,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打起青鳥的主意,早知道,青鳥對慕容村來說,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當年,他們幾人麵對家園被毀的慘狀,是一隻青鳥帶著他們離開明羅帝國,就宛如冥冥中指引的使者一般,引領他們在新的土地上重新繁衍生息。
所以他們雖然不像君初月那樣,知道青鳥的翎毛是珍稀藥材,但青鳥之於他們,卻依舊如希望般彌足珍貴。
可現在,這些人連他們的希望都想要奪走了。
“做什麼?”
董成名反問,繼而嗤笑一聲:“要不是有人提起來,我還真不知道你們手裏有這種好東西呢,廢話少說,慕容貴,給你一刻鍾時間,把青鳥交給老子,不然就不是隻流點血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