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湯再吃飯,這本不是他的習慣,畢竟軍人出身,哪裏有這麼多講究,可他知道什麼才是對他的小妻子最好的。
君初月接過來小口小口喝著,男人又在旁邊殷切地給她布菜,不一會就把她麵前的空碗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他們這般恩愛本沒有什麼,可關鍵是,旁邊還站了一片等著入座的人啊。
因此便引來不滿了,一道道憤怒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兩人,特別是慕容封淵身上,若不是他的出現,他們何須這麼憋屈?
假若換做旁人,被這樣殺人的眼神盯著,也早就坐立不安了,可惜他們麵對的是慕容封淵,生死存亡皆能麵不改色的人物,區區幾個眼神能算什麼?如果眼神真能殺人的話,他早就不知死了幾百遍了,哪裏還能有命坐在這裏?
所以他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在意,深邃的鳳眸裏也隻容納的下坐在他身畔的女子而已。
他都不在乎,君初月就更不會在乎了,祭殿出來的人,表麵風光之外,哪個背地裏沒有背上幾個罵名,這些人的眼神她還真不放在眼裏。
如果是她的公公婆婆這樣看她,或許她還有些發怵,但是,可能嗎?
不說慕容天翎夫妻早已仙去,就算是健在,她相信,她的夫君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她也心安理得地繼續享受著男人的“伺候”。
她吃的雖然不算慢,但這一頓飯下來少說也還是用了兩刻鍾以上,慕容封則淵在她吃完後便草草幾口解決了自己的民生問題,這才抬眼,目光落在慕容鍾身上。
後者連忙走上來:“小少爺,您看是不是該讓大家入座了呢?”
“……”
慕容封淵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嗯”了一聲。
他可不認為自己還要照顧其他人的情緒,以及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該不該入座難道自己心裏沒點數?!
若換作當初將軍府裏的管事,這種小事還要來請示他,早就卷鋪蓋直接滾出大門了,隻是眼前的老人畢竟對慕容世家忠心耿耿,他便也不好說什麼,隻是語氣裏還是透出了幾分明顯的不快來,他這一不快,縱使已經氣勢內斂,卻還是有冷意彌漫而出。
“夫君。”
君初月開口,一邊拉住他的衣擺,男人周身散發出的寒潮這才消逝,轉而沒事人一般地反握住她的手,低低問:“怎麼了?”
“我吃飽了,咱們去散散步吧。”君初月朝他嫣然一笑。
她家夫君的脾性她很清楚,如果這時候不把他拉走,難免一會不起衝突,倒不是說慕容封淵會主動對付這些人,而是萬一有個沒眼力見的惹上門來……
嗯,她知道的慕容封淵可不是那種端著身份怕掉架子的人,要動起手來才不會管你老弱婦孺。
“好。”
慕容封淵對她的話全無異議,乖乖起身跟著走了。
直到那一對身影離開視線,被震懾住的眾人方才回過神來,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其中一年輕後生不太高興地開口:“鍾伯,現在咱們能坐了嗎?”
慕容鍾完全沒想到他們家小少爺根本不按理出牌,居然說走就走了,虧他還打算借這個機會再說說繼任家主的事情,不由也是無奈,擺擺手:“坐吧坐吧,都坐吧。”
隨著話音,周圍響起紛亂的腳步以及椅子凳子被拉扯著摩擦過地麵的聲音,上百號人紛紛落了座。
此時又不知是誰沒好氣地哼了聲:“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架子擺的那麼大給誰看?”
聲音不大,但是附近的人都聽見了,一瞬間引來不少共鳴,這樣一個接一個的傳下去,等慕容鍾注意到時,基本上整個流水席上都是抱怨和敵視的聲音了。
“你們、你們!”慕容鍾氣的直拍桌子,“你們這些個兔崽子,怎麼能這麼說話,背後裏嚼主子的舌根,你們這、這是要反了天嗎?”
“鍾伯,這您就說的不對了。”
一年輕人大膽和他理論道:“從頭到尾就隻有您和貴叔說他是什麼慕容世家的小少爺,下一任家主什麼的,我們可沒承認,您問問,打從咱們村子開始興建,這裏誰沒有出過錢出過力?我是不知道曾經的慕容世家是什麼樣,也不知道什麼叫作嫡係旁支,主子奴才,我隻知道,這裏是咱們的村子,咱們的家。”
眾人聽了他的話,都不約而同紛紛點頭,盡管他們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私心,但這一點是他們共同的想法,立刻就有人接口道:“是啊,鍾伯,這村子裏都是咱們的心血,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日子步上了正軌,有了餘錢和餘糧,就算咱們這些老一輩支持你,可村子裏的後生也不會服氣的啊。”
確實,他們是受過慕容世家恩惠,對慕容世家多少有點感情。
可年輕一輩呢?
他們在村子裏土生土長,根本不知道什麼慕容世家,就算知道,也不過是在長輩的口耳相傳裏,那種感情,實在太過單薄了,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接受一個突然出現,且對村子沒有任何貢獻的人為主,於情於理都委實難以做到。
慕容鍾也懂得這個道理。
可是他能妥協嘛?
如果他妥協了,要他如何對的起死去的上代家主?他百年後下了九泉,無顏麵對他們啊!
……
慕容封淵和君初月卻不知道這些事。
他們沿著村子裏的小徑一路漫步,隻見這座村落確實山清水秀,走過之處盡是繁花似錦,時不時還有流水淙淙,小溪支流在腳邊穿行流淌而過,倒真可應了世外桃源一詞。
“沒想到鍾爺爺竟然能帶人找到這麼一處地方。”慕容封淵見了,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我想父親的在天之靈,也該安歇了。”
話音落下,他感到被他攥在掌心裏的小手正無聲地翻轉過來,纖指探入他的指間,與他十指相扣。
薄唇於是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他垂了眼,對上一雙幽黑澄澈的水眸,那裏倒映著他的身影,並且除了他,再無其他景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