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翎的孩子、天翎的孩子……”慕容鍾喃喃著，在慕容貴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下台階。
慕容封淵正低低對君初月介紹著：“鍾爺爺當年是慕容世家的老管家，從我爺爺那一輩起就忠心耿耿，後來又一路扶持我父親，我兒時父親母親都很忙，是鍾爺爺一直帶我，對我而言他老人家就像我的親爺爺一樣。”
君初月輕輕點頭，以同樣大小的音量回複他：“你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
慕容封淵溫柔一笑，大手落在她的發間揉了揉，隨之跳下馬來，君初月也緊跟著下馬，兩人一前一後迎向走過來的老人。
“像……真是太像了！”
慕容鍾仰首打量著身材頎長的清雋男子喃喃自言自語：“說不是我都不信，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活著就——”
驀地，在誰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的一瞬間，老人丟開拐杖徑直撲跪在了他麵前：“老奴慕容鍾，見過小少爺，給小少爺見禮！”
慕容封淵見狀連忙彎腰去扶他起來：“鍾爺爺，您別這樣，快起來，您這樣就是折煞我了，慕容世家如今已經不在，您沒有必要……”
“胡說！”
慕容鍾聞言厲斥，在男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站起來，接過慕容貴遞來的手杖，又指著慕容封淵痛心疾首道：“什麼叫慕容世家已經不在？當年少爺和少夫人就你一個獨子，如今他們已經不在了，若是他們還在，聽你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該如何傷心？”
慕容封淵：“……”
君初月禁不住瞥了他一眼，她還是頭一回看到他被人訓的像個孩子似的，乖乖的一句話都不說。短暫的怔忪之後，水眸頓時溫軟下來。
大概……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吧。
隻有在家人麵前，才會磨光一身戾氣，變得平和溫順……
她不自覺地悄悄伸手，握住了男人的大掌，五指輕輕穿過他的指間，與他十指相扣。
慕容封淵意識到了，反手扣緊了她的，而兩人之間的小動作也沒逃開慕容鍾的眼，老人雖然年邁，可眼力卻絲毫不減，目光落在了君初月的臉上，笑嗬嗬開口：“這女娃娃生的可真俊俏，你叫什麼，和我們小少爺的關係是？”
“鍾爺爺，這是我的妻子。”慕容封淵搶著介紹。
君初月也應聲款款行了一禮：“君初月，見過鍾爺爺。”
慕容貴大概是怕老人年紀大了聽不明白，又上前來補充了一句：“鍾伯，這是君姑娘，是咱們小少爺的妻子，也是咱們慕容世家新的女主人。”
“小少爺……小淵的妻子？！”慕容鍾重複了兩遍，繼而瞪大了眼，又猛地朝君初月看過去：“原來是小淵的妻子，好、好啊！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我不但又看到了小淵，還看到他娶了妻……怎麼樣，有孩子了嗎？”
孩子……
慕容封淵神色微微黯了下來。
他們本來有一個孩子的，如果那孩子還在，現在也已經能跑能跳，能喊爹娘了……思緒流淌，混合滿腔惱恨流經心湖。
就在這時，他聽見女子清脆的聲音在身畔響了起來：“還沒有，不過鍾爺爺您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有孩子的。”
“好好，你這女娃娃，人長的漂亮，嘴巴又甜，我們小淵娶到你，真的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們好好的過，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過來跟鍾爺爺說，鍾爺爺幫你教訓他。”
君初月淺淺笑，抬眼看了看慕容封淵。
男人接觸到她的目光，唇角綻開一抹無奈的笑：“鍾爺爺，我哪敢欺負她呀。”分明捧在手心上都來不及。
慕容鍾瞪他一眼：“不會就好，這麼好的女娃娃，可不能在我們慕容世家受了委屈，你父親，天翎當年對你母親可是百依百順，不讓她皺一下眉頭的。”
君初月也沒想到這老人竟然如此可愛，處處都在維護她，不由也笑起來：“鍾爺爺，您放心吧，他對我很好，不然我也不會嫁給他，您說是嗎？”
“是啊，你說的對，他要是不好，你也不會嫁給他做媳婦兒。”老人看著她是越看越滿意，“好、好，這下小淵的爹娘在天有靈，也該能放心了。”
說話間，慕容貴低聲提醒：“鍾伯，您是不是該讓他們進屋去說了？這總站在外邊也不好吧？”
“啊對對，你看我這記性！”慕容鍾連忙道，“走走，我們進屋裏去說，二十多年沒見了，還有好多話要說呢，當年慕容世家覆滅一事，小淵，你是知道的吧？”
慕容封淵：“……”
他足下微微一頓。
他當然知道。
那件事讓他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對於一個才四歲的孩子來說，那是足以伴隨很久的陰影，父親的血、母親的血，還有家族親人的血，汩汩彙成一條條紅色的小溪，在他的眼前蜿蜒流淌……
可是，他不能說。
他的小妻子還在他身邊，他不能讓她知道有關滅世神女的事情，哪怕一絲一毫的相關都不能讓她知道。
比起往昔的仇恨，如今他更為害怕的，是她從他身邊離開，從此天涯陌路……
“抱歉。”
慕容封淵歉意開口，“當時我暈過去了，所以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等我醒來時，便已經被師尊帶走，身處前往皇城的路上了。”
說著，他牽著君初月進了屋子，在慕容鍾示意下一左一右落座了，慕容貴又來給他們沏了茶：“小少爺，您嚐嚐，看還是不是當年那個味？這是慕容世家當年的茶種種出來的，味道應該還沒變過。”
慕容封淵拈起茶盞，含笑淡淡頷首：“有勞貴叔了。”一邊抿了一口，盡管時間久遠，他早已忘記當年的茶是什麼滋味了，此刻也不忍打擊到對方的忠誠，嚐了一口以後抬眼道：“確實，味道與從前一樣。我記得我爹，最喜歡貴叔你親手泡的茶了。”
“哈哈，是啊，難為小少爺您還記著。”慕容貴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繼而長歎了一聲：“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