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身子一抖,本能地又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到這種地步,眼前的女子……她居然是一位來自都城皇室的公主——
是的。
不僅是身份不凡而已,她甚至還是尊貴的金枝玉葉。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臆測和思考範圍。
他得罪了一位公主!
師爺越想越怕,腦子裏不由就變的一片空白,明明牢房裏陰暗又潮濕,可他頭上卻有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連背上都迅速濡濕了一大片。
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裏還敢再提起葛牢頭的死,牽涉到皇室的事情又豈容他一手遮天?若真查起來,恐怕葛牢頭和他做過的那些事情都會大白於天下,倒是他可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蔣皎洪也朝他看了過來。
“這怎麼回事?”
他問,目光冷冷掃了郡守一眼,又落到師爺身上:“為何明月公主會在這裏,你們對公主不敬?還有你,師爺,你方才口口聲聲說去準備宴席,轉眼就出現在這裏,莫非本意就是借口離開,好趁機對公主和駙馬下手吧?”
蔣皎洪哪裏不知道慕容封淵和君初月的本事。
這裏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可他還是要故意這麼說,這麼大罪名的帽子壓下來,師爺嚇的連呼吸都不暢了,慌忙以頭搶地呼道:“冤枉!大人冤枉!小人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小人不敢,真的不敢啊!”
若承認了他想對公主和駙馬下手,那他頸子上的這顆腦袋,恐怕就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不敢?”
蔣皎洪冷笑:“我看你是非常、特別的敢啊!?”
師爺不敢回話。
隻餘光看著蔣皎洪的靴子在自己麵前踱了半圈,又停了下來,聲音再次從頭頂冷冷落下:“那你說,為何公主和駙馬會在你們廣安郡的監牢裏?你撒謊到這裏來,又是做什麼?”
君初月半倚在慕容封淵身上,似笑非笑看著這邊。
她故意一句話都不說,而把主動權盡數交給蔣皎洪,因為這樣,蔣皎洪才會由於不知她的底線而對師爺步步進逼,而師爺也會更加忐忑不安六神無主,以至於最後破綻百出。
果然,蔣皎洪問完的下一秒,就聽師爺急急申辯道:“大人,小的真的不知是公主和駙馬在此啊,隻因為公主牽扯到了一樁案子,郡守大人這才暫且將他們羈押入獄,隻待今日再來提審斷案……大人,有句話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是公主,牽扯了事端也應一視同仁,大人認為小的說的可對?”
“你說的對。”
蔣皎洪開口,“天子犯法,確實與庶民同罪,這一點誰都不能否認。”
師爺聞言麵露暗喜。
卻不想其緊接著話鋒一轉:“然而本官剛剛來時,可是聽郡守說了,這一塊——”他抬眼四下裏環視了一圈,聲音冰冷:“可都是關押死囚的地方,不知師爺對此,可有什麼解釋?”
“……”
師爺瞳孔一縮:“這……”
他竟然忘記了這茬。
正當他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回答的時候,蔣皎洪又道:“莫說現在情況不明,還未曾定罪,公主即便當真犯了死罪,刑部也有專人審查,恐怕還輪不到你們小小一個廣安郡郡府私自收審!”
聲調裏明顯帶起了怒意。
這回不光是師爺心跳若擂鼓,連郡守也不禁慌了,連忙道:“大人,這件事實在是誤會,公主她一直未曾表明身份,否則下官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啊!”
“哼,希望如此。”蔣皎洪一甩袖子,“等出去本官再與你一條條說事!”
說罷,轉到君初月麵前,恭恭敬敬拱手行禮道:“公主、駙馬爺,還請隨臣一起離開這裏吧。”
“……”
君初月不緊不慢抬眼。
目光落在師爺身上有如實質一般,使得師爺一時如芒刺在背,正惶恐著,隻聽君初月淡淡開口了:“方才師爺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昨日僅僅稱我與駙馬無故毆打他人,便將我二人押入死牢……那麼我在這牢裏殺了一人,師爺說,該如何論罪?”
隨著話音,師爺腦海裏又是轟的一聲。
她說了!
她竟然主動說了!
“這——”
師爺正想著是不是該硬著頭皮接下去,以便減輕自己的嫌疑,一旁,蔣皎洪已經皺眉愈深:“公主在這牢裏殺了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郡守也麵露詫異:“公主……殺了何人?”
這廣安郡郡守也不傻,普通人正常豈會主動承認自己殺人?定然是因為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之處,公主才會特別提起——
他一心想要彌補自己昨日所作所為,因而也是格外關切。
隻苦了師爺。
此刻真的是想死的感覺都有了,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複,正好此刻蔣皎洪和廣安郡郡守的注意力又都放在君初月身上,他便暫時裝啞巴低著頭一言不發。
“屍體就在那邊牢裏。”
君初月不冷不熱開口,一邊抬手指了個方向:“至於為何殺他,或許兩位大人可以問一問師爺,相信他一定知道不少內幕,那人的口中,可是屢次提到了師爺——”
隨著蔣皎洪二人聞言懷疑地將目光投向師爺,隻聽君初月又冷笑一聲:“順便提一句,那人可是有著讓人不齒的喜好。”
蔣皎洪皺著眉頭,已經循著她剛剛手指之處大步走過去。
郡守也有了不太好的預感,隻見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仍跪在地上的師爺一眼,也急急跟上。
很快便在一處牢房前停了下來。
“大人?”
他小心地詢問背對著站在他前麵,擋住了他視線的蔣皎洪。
“你自己看吧。”
蔣皎洪開口,聲音裏聽不出什麼喜怒,說著側了側身,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郡守聞言連忙又往前走了幾步。
在看清眼前情形時,他不由大驚失色:“這、這是!?”
“死者是誰?”蔣皎洪在他身後問道,“梁郡守,不瞞你說,廣安郡這回,事情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