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蔣皎洪這次奉命前來廣安郡察訪,緣由在於兩年前因為得罪師爺而冤死在牢中的一名少年。
少年的姐姐輾轉流落於都城青樓,因姿色得到某位官員的青睞,又自覺自己弟弟死的不明不白,故而委托那官員替她查清真相。
而那官員又恰好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便對上參奏了一本,於是就有了這次欽差巡訪一事。
然而廣安郡郡守對這一切卻一無所知。
他收拾妥當,官袍穿得整整齊齊,滿懷激動地與師爺一同到郡府大門前迎接欽差到來。
巳時過半,一列人馬遠遠進入郡守視線。
郡守急忙迎了上去。
“下官廣安郡郡守梁其越,叩見欽差大人!”說著便行大禮拜伏在地,而伴隨他的話音,身後也烏壓壓跪倒了一片。
蔣皎洪從馬上下來:“梁郡守請起。”
又抬眼對其身後人道:“你們也都起來吧!”
……
郡守於是迎了蔣皎洪等人進門,在廳堂裏請他於上首落座了,又令人來倒了茶,笑道:“蔣大人遠道而來,不知可曾聽說過廣安郡的名產?”
“倒是不曾聽聞過。”
“嗬嗬,我們廣安郡的名產可是遠近聞名,大人這次來可不能錯過了,今日中午下官在天清樓宴請大人,還望大人能夠賞臉啊!”
蔣皎洪微微一笑:“勞梁郡守破費了,那本官就恭敬不如從命。”
“哈哈,應當的應當的,大人原來是客,本官自當盡地主之誼,哪裏有什麼破費之說。”
兩人又就公事私事相互穿插著閑談了片刻,蔣皎洪忽然提到,要去牢房裏看一看。
郡守不知緣由,自然沒有多慮,滿口答應了。
可師爺卻不同了,他畢竟心懷鬼胎,聽聞此言瞬間出了一身冷汗,趕忙上前堆笑:“大人,恕小人多嘴,您遠道而來,路途乏頓,理應先休整一番,依小人的意見,這牢裏什麼時候去都可以,不如等先赴了宴,休息過了,再陪同大人去牢內視察如何?”
“先赴宴啊……”
蔣皎洪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將茶蓋蓋上,連茶碗一起放到桌上,轉眼笑道:“本官奉聖上之令前來,尚未有半分結果,莫非師爺以為,皇上的旨意,尚不如一場宴席重要?”
這個罪名可大了。
師爺嚇的趕緊跪下,以頭觸地:“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嗬嗬,我也沒說什麼,你何必緊張,起來吧。”
“謝大人。”
師爺站起來,腦海裏迅速轉了一圈做了一番打算,又道:“那大人,小的先去天清樓準備,等大人您看過了牢房,就可以直接到天清樓來了。”
說罷,他便匆匆退了出去。
事實上,他哪裏是去天清樓?
從廳堂裏出來之後,師爺在外麵繞了一圈,便急急忙忙往牢房方向走去。
他得確定一下,那兩個人的屍體有沒有被弄出去。
也難怪師爺會疑神疑鬼。
一方麵,那兩人無論相貌氣勢,都看起來的確並非出身尋常;另一方麵,那兩人夜半才剛剛被收監,今天上午從都城來的欽差大人就提出要去牢房視察,而且還很急切的樣子。
萬一是為那兩人而來,而那兩人又向其狀告他一本,那他可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必須抹除證據!
師爺想著,已經到了牢房門口。
“昨晚情況怎麼樣?”他問門口的看守,“葛牢頭呢?還在裏麵?”
“是啊,一晚上都沒出來。”看守嘿嘿笑道,“師爺您也知道,葛牢頭幹那事的時候,不喜有人打擾。”
師爺聞言頓時冷下了臉:“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裏麵不出來!”
一邊抬腳往門裏跨,同時不忘囑咐看守:“你們好生盯著,若是大人和欽差大人過來了,趕緊進來通知,務必不能讓欽差大人知道這牢裏發生的事情!”
“您就放心吧,咱們兄弟眼神好著呢,打老遠就能看見,不會誤了您的事兒的。”看守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打包票。
師爺點了點頭,人已經沿著台階往牢內走去。
邊走邊碎碎念地埋怨著:“真是,越是有事越不能讓人安心,這都一夜了,還玩不夠,得找個機會好好說說他才行,講多少遍了,不能白天不能白天,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
牢房裏的潮濕黴味湧入鼻間,師爺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皺眉嘖嘖了兩聲。
這裏真是讓人不舒服!
……
同一時間,慕容封淵正垂眸看著懷中女子的睡顏。
那由遠而近對他而言十分清晰的腳步聲,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心緒,直到他眼中倒映的女子臉上,長睫輕輕顫了顫,眼簾隨之張開。
一雙水眸對上他的視線,君初月問他“有人來了”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才有了絲絲變化。
“嗯。”
男人低低應了聲。
頓了頓又道:“夫人睡好了?”
君初月點了點頭,從他懷裏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經過一夜,她的心境已經恢複了不少。
這裏潮濕陰暗,本就不是適宜居住的地方,隻是昨晚男人催動了半宿的內力來用以幹燥周圍濕氣,硬生生讓她睡了個好覺——
女子從他腿上離開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已經被壓麻了,又不動聲色地運轉真氣活化起血脈來。
他們所換的牢房,相較於上一個,要更靠近大門。
所以師爺過來的時候,先看到的,就是平安無事的他們。
怎麼可能?!
師爺震驚了,無法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使勁眨了眨,再抬眼看時,入目的景象依然不變,他認為已死的兩個人此刻正好端端地一站一坐,甚至神清氣爽的明顯就是好好休息過的模樣。
“你們!?
師爺剛出口了兩個字,猛然又想起來關鍵之處,急忙四處張望起來:“葛牢頭呢,怎麼不見他人,該死,他這是做什麼去了,怎麼人還好端端的,這是要害死我啊……”
“嗤——”
君初月不冷不熱地笑了聲:“師爺今天這麼急的過來,莫非是有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