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還沒有定罪,但原本按規矩也應將堂下這些人收押入牢房的。
隻是這回郡守不知是頭腦發熱,還是因為什麼其他原因,非但沒有令人將他們收監,反而讓打掃了廂房出來供他們住下。
奈何師爺一聽頓時連呼“萬萬不可”。
郡守大晚上被這案子折騰的頭疼不已,原本想著可以先按下休息一會兒了,沒想師爺這時候還在不依不饒,再好的脾氣也架不住困倦,聲音不由冷了下來:“師爺有什麼意見?”
“大人!”
就聽師爺長揖一禮,從禮法不可罔顧一直說到郡府顏麵,稱若這次破例,今後將如何處之?又還有誰會真心服從郡府管轄?廣安郡必將大亂雲雲,義正言辭表示一定要將這些人悉數收監才行。
“一定要?”郡守頭疼的不行。
師爺說的固然有理。
可除去何海忠夫妻和彙豐堂劉掌櫃暫且撇開不談,那一男一女觀神態語氣,卻怎麼看都不是泛泛之輩,若是為此得罪了什麼大人物……
郡守想著,對師爺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去。
而後把心底想法一說,就聽師爺滿臉痛心疾首道:“大人,這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您怎麼能因為這點擔憂,就罔顧王法呢?”
“……”
郡守一想也是。
也就在這個時候,堂下,君初月又開口了。
聲音依舊清清冷冷,帶著幾分涼薄又微嘲的味道:“師爺說的沒錯,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隻不知,師爺對自己是不是也能這樣秉公無私。”
“你什麼意思,我當然一視同仁,不會——”師爺似有一種被戳中了心思的羞惱。
但君初月卻不再理會他,轉了視線,對上郡守目光:“既然如此,就依照師爺所言來辦吧。”
郡守:“……”
他為官這麼多年,還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居然有人主動同意被收監下獄的,心裏不由又虛了幾分。
再加上女子開口之後,她身畔的男人也不讚同地微微踅了眉。
“夫人,牢獄潮濕冰冷,於身子無益百害,你不要任性。”
君初月朝他一笑,低聲道:“你還記得,我們來時聽到什麼了嗎?”
聽到什麼?
慕容封淵略一眯眼,沉吟了幾秒後恍然開口:“你是說——”
“對,就是這樣。”見男人領會了她的言下之意,君初月立刻打斷了他未完的話,水眸裏淌過幾絲小小的狡黠。
慕容封淵:“……”
他無奈看她:“明明簡單的事情,你卻非要弄的如此複雜,真是太過淘氣。”
君初月旁若無人眯眼笑:“夫君!”
為了讓慕容封淵同意她這有些荒唐的決定,她倒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聲音是她極少有過的軟噥嬌憨,水色的眸子帶著一抹企盼直勾勾地盯著,讓男人心直接漏跳了半拍,目光落在她櫻色的柔軟唇瓣上迅速黯沉了下去。
“……”
半晌,才控製了心緒,一邊暗罵著“小妖精”,一邊勉為其難地從喉間擠出一個含糊不清表示同意的單音節。
“嗯……”
君初月這邊另有打算著,而師爺又何嚐不是心懷鬼胎。
他知道慕容封淵會身手功夫,但到底不是習武之人,隻知其會,卻不知其武功已臻化境,正把希望寄托於牢裏獄卒——
隻要這兩人一死……
那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
他想著,目送堂下的人都被獄卒押走,幾乎都要繃不住臉上的得意,卻不知,君初月已經借機挖了個大坑,讓他往裏跳呢!
……
牢房內,燭火黯淡。
原本女囚和男囚該是分開收押的,所以何海忠夫妻一到牢房就被分開了。獄卒又如法炮製想來分開慕容封淵和君初月,可男人怎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袖袍一甩,那倆獄卒就被震的向後坐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自顧進了一間相對較新的牢房,男人口裏還在囑咐著:“夫人,這裏幹淨些,走這裏。”
獄卒:“……”
這都什麼情況??
獄卒好不容易才等到身上的壓力散去了一些,都不由得欲哭無淚。
搞清楚你們現在是犯人,不要搞得進個牢房都好像是皇上禦駕出巡一樣好不好?
兩個獄卒一邊腹誹著一邊站起來,隻是有了教訓,也不敢再做什麼,相互看了看,上前將牢門鎖了,便匆匆離開。
通往外麵的門一關,牢房裏頓時陰暗了下來。
不時有犯人的哭叫聲、求饒聲從不同的方向響起傳來,在這一片低矮昏暗的空間裏,顯得極是陰森恐怖。
君初月抱臂走了一圈,抬腳踢了踢地上的幹稻草。
盡管這間牢房已經是相對比較幹淨的了,但她這一腳下去,還是聽到一聲細微的“嘰”,隨後從稻草堆下躥出一隻大耗子,迅速從牢房的柵欄中間穿過,遁入了黑暗當中。
“……”
君初月挑了挑眉。
“還挺大的,看來夥食不錯。”她說,又回頭來看著跟在她身後的男人,猶豫了一下,開口:“你……也待過這樣的地方,不是嗎?”
慕容封淵:“……”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家夫人指的是什麼,鳳眸又有無奈掠過:“你啊,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還記著。”
那時他因殺人而入獄。
即便後來證明了青州太守是咎由自取,但也不能抹除他確實背負了一條人命的事實。
可這次卻不同。
他這小妻子分明就是為了給那師爺挖坑才委屈自己,事實上她隻要把自己身為西陵國公主的身份亮出來就好,根本無須這般……
慕容封淵覺得自己也是瘋了,居然陪著她一起瞎胡鬧。
“夫人,過來。”
他對她開口,又不由分說解下外袍圍在她身上,擁她在懷裏盤腿坐下——
雖說已經入夏,但牢房裏常年陰森寒涼,得小心不讓她冷著。
君初月安靜地靠在他臂彎裏,嗅著男人身上特有的氣息讓她覺得十分安心,有時候她也會想,或許就是因為有他在的緣故,她才會這麼放肆,做出隻有她自己時根本就不會想的,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