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見屋子裏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
滿座皆驚。
一眾目光紛紛循聲看了過去,隻見那何張氏不知為何竟突然伏在地上,捂著眼睛哀嚎起來。
就連跪在他旁邊的何海忠也同樣不知發生了何事,正怔怔看著她,一臉的驚恐。
師爺眼尖,最先發現了問題,就看到他猛地一個哆嗦,渾身激靈了一下,抬手指著何張氏驚呼:“血!血!她的臉有血!!”
什麼?
眾人紛紛大驚失色。
郡守更是猛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發生了何事?怎會有血?”邊道:“幾位大夫,還請你們趕緊去看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了。”
幾名大夫正麵麵相覷著,聞言急忙紛紛起身,湊過去將何張氏團團圍起來。
君初月:“……”
她家夫君的功夫似乎又精進了,莫說別人,就連她也沒能看清他出手的瞬間,眼看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何張氏那邊,她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輕聲問:“你用的什麼?”
慕容封淵沒說話,隻無聲朝她攤開了手。
君初月垂眸,隻見在他的掌心裏躺著幾點木屑,看色澤,和他們所坐的椅子一模一樣。
她不由得眼角一抽。
這還真是……摘花飛葉即可傷人啊。
就這點微末東西作暗器,她想,以這廣安郡郡守的本事,估計是絞盡腦汁也查不出一個結果吧……
看到軒轅大夫轉身,麵帶沉重地朝郡守作揖,稱“此女雙眼被異物所傷,現已失明,恐將再難見天日”的時候,君初月又淺淺眯眼,手指在男人掌心裏一筆一劃寫了幾個字。
待她寫完,慕容封淵薄唇不經意上揚了一個弧度。
她寫的是——
傷人於無形,厲害!
得自家夫人稱讚,男人甚至比過往為朝廷立了大功還要高興,但和他們這邊不同,屋裏的其他人,都陷入了慌亂當中。
有人在這裏毫無征兆的雙目失明,試問還會有誰不緊張?
一群人正議論紛紛著,討論到底發生了何事,陡然間,師爺似乎又注意到了什麼,臉上竟然露出幾分興奮來。
隻見他抬手猛的指向君初月:“是你!”又一指慕容封淵:“還是你?肯定是你們兩個!”
兩人都靜靜的看著他。
半晌,君初月冷笑一聲:“你有何證據?你看見了嗎,似乎你與我二人並無恩怨吧,說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你要一直針對我們,師爺,你能給我們一個理由嗎?”
師爺一愣,囁嚅起來。
他哪裏有什麼證據,無非是看他們依舊神色淡然,與旁人截然不同罷了,想想一咬牙,就把這個理由給說了出來。
連郡守都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
這僅僅隻是猜測而已,哪裏算得上什麼理由?
君初月更冷笑連連,片刻後開口道:“不過一個臆測,也能算是論罪的證據嗎?你方才口口聲聲的說我血口噴人、栽贓陷害,如今看來,是誰更符合這個罪名呢?”
說到這裏,她話音驀地往下一沉,竟是有些不同於先前的氣勢釋放出來。
師爺不禁心生膽寒,一時竟然僵住了,半天都不知道接口。
隻聽君初月又放緩了口氣,但是聲音仍然冰冷:“區區一個郡守府的師爺也膽敢對我無禮,現在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定將你的舌頭給拔下來。”
這渾然赤裸裸的威脅落下,師爺硬是沒有一點反應。
等他回神過來的時候,自覺背心已經被汗濡濕了,看著君初月的眼神不由帶了幾分恐慌。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看起來清麗淡然的女子,會在陡然間爆發出那麼強大的壓迫感,甚至讓他有一瞬間幾乎忘記了呼吸和思考。
就在師爺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彙豐堂的藥鋪掌櫃被帶了過來。
顯然他是被人從睡夢中挖起來的,進門瞬間還睡眼惺忪著,被屋裏通明的燈光刺得眼睛一眨,猛地反應過來是到了哪裏,慌忙朝著郡守跪拜下去:“草民劉明端,叩見郡守大人!”
“起來吧。”郡守道,“你知不知道本官召你前來,是所為何事?”
“草民……不知。”
“那你看看,他們,你可認識?”郡守說著,先指了指何海忠夫妻,又指向君初月和慕容封淵。
劉掌櫃循聲轉頭,看到何海忠夫妻的時候先是一愣,再看到君初月和慕容封淵時,臉色就變了,不用問他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畢竟他可是聽趙老二說了那些話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郡守等了一會兒,沒見他說話,於是催問道:“劉明端?”
劉掌櫃一驚,慌忙回頭作揖:“回大人的話,這……草民不知啊,大人召草民夜半前來,有何要事?”
郡守皺眉:“你當真不知?”
“草民……”劉掌櫃猶豫了一下,似乎在遲疑要不要說實話。
一邊是良心問心無愧,而另一邊則是對自身安全的考慮。
二者難兩全。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考,劉掌櫃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一咬牙,開口道:“草民當真不知。”
“那你可認得他們?”郡守這回直接指向君初月和慕容封淵。
“回大人的話,草民不識。”
說完,他隻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
他沒有看見,在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君初月在他身後露出的失望眼神,如果他看到了,或許會改變自己剛才的說辭,亦或者,他方才就在這裏,從頭到尾看完了郡守府裏剛剛發生的一切時,也會有不同的選擇。
然而人生又有多少或者呢?
郡守點了點頭,示意劉掌櫃退到一邊,而後抬眼看向君初月:“你說你在彙豐堂看到他們與趙老二有生死爭執,是你救活的何海忠,可現在彙豐堂的掌櫃就在這裏,他一再確認,並不認識你們,那麼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君初月淡淡一笑:“公道自在人心。”
她這樣不慌不忙的神態,反倒讓郡守愈加覺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再聯想起女子此前說過的話,郡守不覺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現下時辰太晚了,都先退下吧,幾位老大夫可以先行離開,至於其餘人,就要委屈你們先在郡守府留宿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