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平素裏向來高冷淡漠的大祭師,卻在每每到了這個人的麵前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氣勢減弱,變的束手束腳。
尤其是此刻,看著這人的麵容,她竟然有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你似乎已經把我的話給忘記的一幹二淨了。”來人不等大祭師回話便再次開口,說著負手朝前走去。
大祭師則微微垂首,視線追隨著那人腳步,邊低聲道:“青蘿不敢。”
“嗬,不敢?”
那人猛地駐足,在低低一聲冷笑之後,淡泊的嗓音轉而淩厲起來:“你現在告訴我,當初我是怎麼對你說的?”
“你說,讓青蘿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按你的想法麼……”那人重複著,繼而一點頭:“是,我是這麼說的,但是還有呢?後麵一句,你是不是漏掉了?”
大祭師一怔:“青蘿不曾傷她。”頓了頓,“她現在分明過的很好,寄情山水、無憂無慮。”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那人打斷了她的話:“我要的,不僅是不許你親自動手傷她,也不允許你做什麼手腳,讓別人傷到她。”
這個“別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大祭師不覺皺了眉:“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又怎麼能夠離間他們的關係……”
“你離間的還少了嗎?”
那人反問,話中透出的諷刺使得大祭師不由自主噤了聲,隻看他重又轉過身來,麵容上溫潤不複,眸光淡漠、布滿了寒潮——
這才是一名神祇本來該有的麵目。
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以萬物為芻狗。
“當初你封了他的記憶,又推波助瀾使他厭煩於她,甚至於若非我暗中以神力相護,她這一世就要死在那間暗室裏了!”
那人說到這裏似乎惱怒更甚,聲音也為之拔高了幾分。
大祭師沉默。
不可否認,那一次確實超出了她預料的範圍。
她沒想到自己安排進去的“棋子”竟然會違背任務初衷,真的對那個男人上了心想要據為己有,以至於做出很多出格之事。
“但是最後又如何?”
那人又反問,情緒倒是很快就平穩下來,盯著她沉沉開口:“他們非但沒有分道揚鑣,他反而還衝破了被你封鎖的記憶又重新找回了過去,如此,你所做的那些,又有何意義?”
“……”
大祭師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最後也隻化作了黯然的四個字——
“青蘿知錯。”
“你知道就好!”
隻見那人一甩袖子:“我說過,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都不希望看到她再受傷,而且不光是你,任何人都不能這麼做。”
他還記得那天她對他滿布失望的眼神。
明明已經過去很久了,可午夜夢回,直到如今卻仿佛還曆曆在目。
那幾乎成了他心底的一個魔障——
一瞬千年。
他等了那麼久,等一個她回頭看他的機會。
想告訴她,他不甘心隻同她以好友相稱,他對她的愛並不比那個男人少……
本以為她忘卻了前世所有,自己就能夠借機走進她的心的,卻不料弄巧成拙反倒將她推的更遠,甚至,連好友二字都幾乎險些不成。
這絕不是他要的。
他苦澀地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維持原貌為好。
至少他們還可以在一起把酒言歡。
至少,他還可以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言盡於此。”思緒收回,他再開口時語氣已經不溫不火,“相信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青蘿明白。”
大祭師仍是垂首低低應著,等她抬起頭時,大殿裏的氣息已然隻剩下了她自己一人。
那人又離開了。
如果不是為了她,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大殿裏。
嗬……
沒有人看見,就連大祭師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從黑袍中垂下來的雙手在身體兩側正悄然捏緊——
讓人反目成仇,方法有很多。
“不能讓她受傷麼,若是這樣的話,那就隻能……”
……
“夫人,恭喜,可喜可賀。”
西陵國廣安郡。
一間客棧裏,傳出了男人低沉含笑的恭賀聲。
君初月挑眉看他一眼:“你在恭喜我什麼?”
“自然是恭喜夫人內力更上一層,功夫更加精進了。”慕容封淵替她護法整整三個晝夜,自然清楚她此刻身體的變化——
內勁的修行絕非一朝一夕而蹴,像她這樣能夠觀摩一幅古畫產生頓悟,以至停在瓶頸期的內功上漲數個層次,足可以說是世間少有。
君初月也沒想著要和他謙虛,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就笑開了顏:“確實啊,我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要不,夫君陪我切磋一下?”
她忽然很想知道,現在的自己和他還有多少差距。
和他切磋?
慕容封淵倒是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微怔之後看著他家夫人一臉興致勃勃,於是實在很難說出什麼打擊她的話來:“可以,夫人想如何切磋?”
應承下來的同時,他便已經做好了放水的準備。
可君初月不知道啊,她聽慕容封淵答應了頓時就激動起來,她家夫君的本事她可是知道的,雖說平素裏也得到他口頭上指點,可這武學不比其他,紙上談兵總沒有實戰來的更有效果,看看自己離他有多少差距,能幫她更好地進行未來的規劃。
結果兩個人就這樣抱著皆然相反的想法,在一天後的下午,來到了廣安郡近郊的一座山上。
“這地方不錯。”
君初月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
山裏難得有這麼一塊空曠的平地,很是方便了他們。
“夫人,點到為止。”
慕容封淵站在她身後提醒,話音落下隻見女子回過身來,小臉上洋溢了一抹薄薄的興奮,一邊在眼角處勾勒出了兩份戲謔:“自然是點到為止,不過我可是要盡全力的呀。”
言下之意便是盡管點到為止,卻也不能放水。
奈何男人卻理解成了她想要贏他,夫人的要求他自然莫敢不從,當即點頭道:“夫人放心。”
卻未說讓她放心什麼,君初月也沒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