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很多荒唐之事,譬如越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反而就越是愛惜自己的性命。
這劉富貴就是如此。
隻見他麵對那人的質問,麵上透出一抹懼意,張口話沒說出來,在場的人卻陡然聞到一股極難聞的騷臭味。
“……”
那人眉頭皺起,目光點點向下移動了半尺,就見劉富貴襠下一片泛黃的水漬,還有滲出布料的,正彙成一股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而劉富貴自己顯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瞬間燥的是老臉通紅,恨不得當場挖個坑把自己給埋起來。
那人儼然是有潔癖的,下一秒,便已經嫌惡至極地將劉富貴扔了出去。
劉富貴這下可摔的不輕。
君初月耳力好,加上夜深人靜又沒有別人說話,清楚地聽見了夜幕中傳來兩聲斷骨的輕響,她拉著慕容封淵在旁邊冷眼旁觀著,看那人在將劉富貴摔到地上之後複又上前一步,劍尖直指他的咽喉:“解藥交出來!”
“……”
劉富貴齜牙咧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他看了看抵在自己脖頸上不過寸許,隻消往前一送就能挑斷他喉管的利刃,目光前移,徑直越過了那人的肩頭看向其後方——
君初月二人就站在那裏。
隻見男子長身而立、玉樹臨風,與清麗的女子相伴立在一起,夜風揚起衣襟獵獵交織,郎才女貌,顯得格外相得益彰。
然而劉富貴卻沒有這種感覺。
他心裏隻有怨懟而已,這個女人、這個男人……還有他們後麵的,那一群該死的小王八羔子,如果不是他們把這些個災星帶過來,自己又何以淪落至此?
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了!
劉富貴想,一邊將視線收回,看著執劍的那人開口:“解藥……沒問題,我這裏確實有解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
“替我殺了他們。”劉富貴目光狠狠朝君初月瞪過來,“隻要替我殺了他們,劉某,二話不說,立即將解藥雙手奉上。”
等了幾秒,他見抵在自己咽喉上的利刃並未移開,便又說道:“劉某隻有這一個要求,否則的話,你便是殺了劉某,也得不到解藥。”
“……”
那人微微眯眼,似乎在思考他話裏有幾分可信度,劍尖也在一寸一寸地向後撤開。
隨著利刃的撤離,劉富貴呼吸也逐漸緩和下來,不由暗自慶幸自己早早就做了打算,才使得今日有了一絲回旋之地——
他當然不指望那人能真的將君初月二人給斬殺,但隻要能為他拖延一線時間,讓他能夠離開這裏就行,若這三人鬥的兩敗俱傷自是更好,到時候他還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我說,你中的毒,我剛好能解呢?”
驀然,一道淡泊的女聲突兀打斷了他的遐想。
劉富貴腦子頓時轟的一聲。
什麼?
她能解毒?
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別聽她胡說,她在吹牛,她都不知道那毒是什麼,如何能解的了?”劉富貴顧不得斷骨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大呼小叫起來,生怕那人聽進了女子的說法,從而反戈相向,那樣他就真的徹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相信我!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她怕你對他們動手——”
那人轉身:“他說的是真的嗎?”
“你認為呢?”君初月眉梢輕挑。
那人於是又將劍移回了劉富貴喉間,無視他驚疑的表情,仍舊看著君初月開口:“我自認不是你丈夫的對手,以方才一戰來說,落敗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既然如此,你又怎麼會因為害怕我對你們動手,而出口謊言呢。”
君初月勾了勾唇,沒說話。
那人於是又問:“那麼,你有什麼條件?要如何才能為我調配解藥?”
“條件麼。”君初月摸了摸下巴,“我希望你能放他一條生路。”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被劍所指的劉富貴。
聞言眾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尤其是劉富貴,嘴巴張的幾乎能塞一整個雞蛋下去,完全不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唯一淡定的大概要數站在她身旁麵容清雋的男子了。
幾乎就在她這句話剛出口的同時,他就猜到了她的下一句會是什麼——
果然,隻在話音一頓之後,女子又似笑非笑地接下去說道:“有句話叫作冤有頭債有主,這取他性命的事情,怎麼排也都輪不到閣下,所以閣下還是不要插手了罷。”
這哪裏算得上條件。
傻子都知道該如何抉擇。
那人當即表態:“好,我就聽你的。”說罷長劍一挽轉了個劍花收入鞘內,又一把揪住劉富貴肩頭將其朝君初月拋了過去:“人就交給你了,三天後我再來這裏,希望姑娘能夠信守諾言,將解藥交給我。”
“三天,足夠了。”君初月淡淡道。
事實上這種解藥隻要有足夠的藥材,她隻需一個時辰就能配出來,甚至於運用金針的話,連藥材都不需要,當場她就能使其體內毒素全部排出。
自然,那人不問,她也不會主動去說的。
這一身醫術是她最大的底牌,若非最後關頭,誰會將自己的底牌全盤托出呢?
何況現在求人辦事的是對方。
那人也是個爽快的,丟下這句話之後就不再參與此事中來,轉而向大門外走去,目送他離開之後,君初月又垂了眉眼,隻見劉富貴已然麵如死灰,不由笑了一聲:“看劉員外這表情,似乎也沒有什麼後招了?”
劉富貴:“……”
君初月也沒等他回話的打算,又抬了眼去看劉夫人:“事已至此,你們也別再心存僥幸了,隻要我在這裏,你們就休想派人再出去送信,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你娘家的人湊巧過來了,也奈何不了我,當然,他們不來,我之後也還是要登門拜訪——”
她見劉夫人臉色一變,唇邊便隨即挑起一抹譏誚:“好了,廢話不多說,你們二人,誰先來坦白?”
“我不知道要坦白什麼。”劉富貴還想要垂死掙紮。
而君初月早就料到了似的,根本沒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