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劉員外像是猛然回神一般,做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這,我竟不知,是誰這麼狠心,竟然對這麼小的孩子下如此狠手?你看看……唉,到底是收養的孩子太多,顧此失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公主放心,我一定嚴加徹查,看到底是誰這麼該死……”
“確實該死。”君初月淡淡開口。
劉員外噎了下。
隱隱約約覺察出女子話中針對的意思,聲音不自覺就中斷了下來。
君初月垂眸又揉了揉小不點毛茸茸的小腦瓜子,再抬起眼簾看著劉員外:“你說收養的孩子太多,所以顧此失彼是嗎?”
“是、是……”
劉員外說著,就看到女子又揚聲喊了一句:“你們都過來。”
這話是對著那群孩子說的,立時以狗子為首,一群孩子排著隊挨個往她這邊走過來,劉員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從自己身邊越過,卻又不能阻止,心往下沉了又沉——
他本想著逼急了可以拿下這群小兔崽子做人質以威脅對方的,可眼下這群小兔崽子都到女子那邊了,那他還能有什麼機會?
難道,要坐以待斃?
正想著,君初月已經當著他的麵一個個掀開了孩子們的衣服,隻見月光下,那些細瘦身段上的傷痕一個比一個觸目驚心。
“那麼劉員外,你能解釋一下,你‘失’了這麼多,‘顧’的又是哪些呢?你的名望、權勢?還是說你劉家這偌大的家業呢?”
君初月說著又示意孩子們自己把衣衫重新穿好。
隨著話音響起,她的麵容映在墨藍的夜色當中,目光在清冷之餘,似乎還透著某種不容侵犯的氣質,宛如九天之上的神祇,高貴而神聖。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劉富貴驀然心虛起來,恍惚中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一時不由又忘了接口。
夜風吹過。
劉府中一片靜寂無聲。
劉富貴、劉夫人,還有程太守都沉默著,顯得心思各異。
君初月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突然,一個劉府的家丁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這都是小人幹的,小人脾氣不好,可身份又低微,在外頭受了氣沒地方出,便回來撒在這些孩子身上,小人還威脅他們不許告訴老爺,所以老爺和夫人是真的不知情,一切都是小人的錯,老爺是好人,不該擔這莫須有的罪名——”
“你說什麼?”
劉富貴猛地抬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那跪地自首的家丁:“你說,這些都是你幹的?”繼而痛心疾首:“你你你,你怎能幹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這些可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啊,你的良心都上哪裏去了?”
家丁也在不住地磕頭懺悔:“小人知道錯了,老爺,是小人對不住您,但是小人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會拖累老爺您,也絕不會拖累劉家。”
眼看著那家丁一臉的決絕之色,劉富貴還想再說些什麼,終是說不出口,猛地甩了下袖子長歎一聲:“你、你當真是讓我失望了。”
說著向君初月看過來,拱手深深地行了一禮,垂首道:“這件事在我劉府上發生,是劉某對下管束不嚴,這個罪劉某擔了,公主請放心,今後劉某一定好好約束府裏的人,絕不會再讓類似事情發生。”
他聲聲句句言辭懇切,顯得無比誠心實意。
然而卻沒有回應。
劉富貴本以為自己痛心疾首地懺悔一番,再立上幾個誓言,這事兒就能這麼過去,可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人說話,他又低著頭看不見對方表情,心裏不免就七上八下起來。
忍不住翻著眼皮使勁兒將餘光往上抬。
視線觸及女子尖細白皙的下巴,接著是輕抿的唇……也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他在偷看,就在這時,女子那原本平平的唇角驀地向上揚了起來——
“這就是劉員外的治家之道嗎?”
君初月微微勾唇,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劉富貴:“……”
他斟酌著她的問話思考該如何應對,卻聽女子又不緊不慢開口:“你養的下人,對你很是忠心啊。”
劉富貴臉色微變:“劉某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不明白?那我說得再明白點兒好了,你是許了什麼好處,還是說拿住了他的把柄,才能讓他這麼急著衝出來,替你扛下罪責?”
“公主這是還在懷疑劉某?”
“不是懷疑。”君初月說話間聲音往下沉了一截:“而是肯定。”
“……”
劉富貴僵著臉,半晌,又開口問道:“公主這麼篤定,這事情是劉某做的,請問,可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
他邊說,視線邊在孩子們之間逡巡而過:“公主該不會隻憑這些小孩的片麵之詞,就給劉某扣上了這頂帽子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是這樣,那劉某無論如何解釋,公主也是不會相信的了。”
“所以,你要如何?”
君初月麵上神色雖然依舊沒有太明顯喜怒變化,但她心底此刻卻已然如掀起滔天巨浪一般,怒不可竭——
各式形形色色的壞人她這一生也見過不少。
可沒有哪一個,能讓她氣成這個樣子。
險險都要控製不住情緒爆發出來。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能偽善到這個地步,明明在做著傷天害理的壞事,卻偏偏能理直氣壯把自己描繪成一個高風亮節的大好人,甚至還一副受了冤枉的態度。
良心何在?!
隨著她那句問話出口,隻聽劉富貴振振有詞道:“劉某行的正、站的直,沒有做過的事情就絕不可能承認,如若公主執意要給劉某冠上這莫須有的罪名,那劉某也隻能說一聲,得罪了。”
君初月眯眼。
就在這時,劉府外麵傳來了不小的動靜,轉眼一大群護衛模樣的人大踏步闖了進來,迅速擋在了劉富貴三人與他們之間。
孩子們一下緊張起來。
君初月感覺到自己半摟著的小不點明顯瑟縮了一下,連忙低頭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