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虛以委蛇

“我怎麼覺得你這禮行的那麼不情不願呢?”君初月又道,言語之間大有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絲毫沒有掩飾給人的這種感覺。

程太守動作一僵。

他也是個為官多年的老狐狸了,豈能看不出來眼前女子是在故意找茬?

本來他也是聽人報信說劉富貴這裏闖入了不速之客,因而趕過來看看情況,隻待確認了便令人將他們抓捕起來押回審問,現在他帶來的護衛隊還在劉府外麵候著呢,誰能想到他這一進來,看到的和他設想的卻完全就是兩碼事——

如果是君初月自己自稱是公主,他還想著能以冒充皇親國戚大不韙的罪名把他們抓起來。

可偏偏這女子什麼都沒有說,開口的反而是劉富貴,劉富貴都介紹了說這是明月公主和駙馬,他還能怎麼辦?

想著,程太守忍不住在心底把劉富貴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奈何他雖然官居太守,但這個官位能坐上來,也是緣於劉富貴出了不少力,宏城真正做主的,還是劉家。

換句話說,他這個太守,其實當的是劉家的太守,在宏城為劉富貴大行方便之門的,如果得罪了劉富貴,他這官職分分鍾就能被他人取而代之。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得了劉府家丁通報後,大晚上撂下筷子就召集護衛人馬趕了過來。

所以現在除了在心裏腹誹個幾句之外,他也沒敢在臉上表現出來,隻是彎著腰又行了一禮:“不敢,下官不敢。”

“哦,你的意思是我多心?所以倒是我的錯了?”

“……”

程太守沉默了幾秒,咬牙開口:“是下官的錯,下官的態度不好,還請公主大人大量,原諒下官不足之處。”

君初月似笑非笑。

因為程太守是彎著腰的,以她角度恰好能瞥到幾分他眼底氤氳出來的神情,可程太守卻看不到她的,想必正是如此他才會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殊不知那點情緒變化全教女子清清楚楚地看了去——

嗬。

虛情假意麼?

沒關係。

反正她現在不缺的就是時間。

既然你願意和她虛以委蛇,那她也就樂意奉陪著,看看到底是誰最後先忍不住。

“你這樣一說,我若是不原諒你,那豈不就是顯得我不夠大人大量,反而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了?你這是在逼著我點頭原諒你嗎?”

“公主!”

程太守到底也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官,早就習慣了被人鞍前馬後地伺候著,何時被人逼至如此過?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想要據理力爭,可一張口就聽到劉富貴在旁邊咳嗽了一聲。

君初月自然也聽見了,眸光偏轉。

隻見劉富貴正拿手帕捂著鼻子,見她看自己,急忙賠著笑道:“似乎有點受了風,公主莫怪、莫怪啊。”

“既然受了風,那劉員外可是要多注意下身子了。”君初月淡淡一笑,目光又落回到程太守身上:“你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那程太守得了劉富貴一聲咳嗽提醒,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於是重又低頭下去:“不敢。”

隻在心裏把她千刀萬剮了一番。

隨著這“不敢”二字出口,君初月卻意外地沒有接話,劉府院裏突兀地安靜了下來。

劉富貴打著哈哈,視線也時不時地往君初月臉上瞟,試圖找到什麼破綻,奈何女子神情始終如一,說她在笑吧,又僅僅隻是唇角上挑了幾分而已,眉目半垂,笑意不達眼底,更讓人看不出什麼喜怒。

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

但凡女子的表現稍微有那麼一絲接近他的預料,他也都不至於如此,可偏偏就是這樣完全猜不透的感覺,才更是讓人不安。

更何況還有女子身邊那人。

雖然自始至終都沒怎麼開過口,僅是在女子詢問時才簡單地說上兩句而已,可他僅僅是站在那裏,氣勢就強大的足以讓人無法忽視,就不要說,他剛才所露的那一手了。

劉富貴想著,餘光不由自主地又往地上被劍氣犁開的深溝滑去一眼——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無比漫長。

盡管隻是一兩分鍾而已,但是在劉富貴和程太守心裏,卻好似已經過去了百年時光。

終於,女子眼簾微微顫動著,向上抬起來,在劉富貴二人變化的目光裏,淡淡開口:“不敢麼?那大門外麵的那些人,程太守又要作何解釋?”

程太守:“……”

他帶來的護衛可是駐在劉府外麵沒有進來啊,這女子所在的位置離大門還有一截路,劉府門前還有塊照壁擋著,她到底是怎麼看到外麵有人的?

難不成還長了一對千裏眼?

程太守驚疑不定著,一時忘記了回話,劉富貴在旁邊使了半天的眼色也沒能得到回應,無奈之下隻能自己出馬了。

“嗬嗬,誤會,都是誤會。公主,您看咱們都在這裏站著,也不是個辦法,要不,咱們進屋裏去說?坐下來,有什麼事情慢慢講。這晚飯時間眼看著也到了,您二位想要吃點什麼,我這就吩咐人置辦去。”

劉富貴一邊說著,一邊招呼劉夫人:“夫人,你陪公主說說話兒……”

他想至少先將這兩人給哄進屋子,然後趁機把外麵這群小兔崽子給解決了再說別的,否則他總覺得心裏不太安穩——

雖說不知道這群小兔崽子對他們到底說了多少,他們又相信了多少,但鏟除問題根源,總沒有錯的。

劉夫人含笑走過來,伸手去牽君初月的胳膊:“表妹,咱們進去……”吧。

最後一個“吧”字還說出來,到嘴邊的聲音就猛地化為一聲慘叫。

“啊——”

原來是慕容封淵動手了。

就在劉夫人手指離君初月胳膊還有半寸之遠的時候,他狠狠鉗住了她的手腕,這個男人從來不知憐香惜玉四字要如何寫就,幾乎就是在這同一時間,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一聲骨骼斷裂的細微聲響。

繼而就是劉夫人猶如殺豬一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