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置可否,隻又將茶杯端起來,這回送到唇邊輕抿,鳳眸深邃,讓人看不出他此刻有什麼想法,倒是君初月接在他後麵開口了。
她直入主題:“聽說你是這一代神女的親生父親,神女被神廟裏長老抱走後,這麼多年,你們都不曾去看望過她?”
“姑娘知道啊……”
黃文易搖頭苦笑:“是,這一代的神女是托生在我們家,可她是神女啊,哪能跟尋常人家的閨女一樣,長老們說了,神女隻是借內子腹內托生,這一出世就已經和我們家沒有關係了,神女滿十六歲之前都深居閨中不能見人,你說,我們哪有這個機會去看她,好不容易等到她滿十六歲了,結果……”
他歎了口氣:“還不是神女的有緣人,連貼近看一眼都不成,昨天我那內子回到家中便哭哭啼啼了一夜……”
君初月微微擰眉,眸光與慕容封淵在半空無聲地交接,又繼續聽黃文易說下去——
“你們是外人,我和你們說這些也是無妨,否則可不敢把心裏話說出來,你們不知道,神女剛出世那段時日,我們也是高興,逢人麵前便多說了幾句,結果就被念叨到了現在,說我們麵子大、趾高氣昂……可天下父母心,神女畢竟是我們的女兒啊,是內子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哪有父母不思念子女的,你們說是不是?”
“……”
君初月聽到這裏有些失神,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自己那失去的孩子,直到慕容封淵察覺到她的心思,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這才將思緒拉了回來,抬眼朝男人笑了一笑,對上他略顯擔憂的目光,啟唇無聲地說道:“我沒事。”
一邊轉頭繼續問:“那麼神女可知道,你們是她的親生父母呢?”
“應該……是不知吧。”
黃文易猶豫著,看得出來他很不願意承認這件事:“神女剛出生就被抱走了,哪裏會認人,長老們也不可能對她說這些,況且,她可是神女啊,長老們說過,神女會有前世的記憶,大概在她心裏,我和她娘,不過隻是她生生世世中可有可無的過客而已。”
正說著,外麵傳來了動靜,黃文易忙道:“估計是內子回來了,你們先坐,我出去瞧瞧。”
眼看黃文易又一次出門去了,君初月才將眼光再次對準了慕容封淵:“你怎麼看?”
“此人倒是沒說謊。”
男人又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他們的確有個女兒,十六年前被神廟抱走了,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你當時的懷疑也未必沒有可能,要想確定,我們還得往神廟走一趟,夫人可還想要繼續追查?”
到底是非必要的事情,他也不確定自家小妻子能有多長時間的興趣,便又詢問了一句以作決定。
“那就繼續吧。”君初月倒是興致勃勃,一口就肯定了下來。
慕容封淵輕輕“嗯”了聲,邊再次舉起茶杯,鳳眸微垂,長睫悄然遮去了眼底的情緒——
神女麼……
或許是因為某個原因,每每看見他的小妻子對這神女一事如此感興趣,他就有種莫名焦慮的情緒在心頭浮起。
想勸阻她。
可又不舍看她失望的眼神。
索性,也隻有這麼繼續下去,隻盼著,是他多慮了,此神女非彼神女,和他的小妻子沒有一點關係,這整件事也不過是他們遊玩途中增添的一點樂子罷了……
過了片刻,黃文易將妻子帶進來見過了兩人。
昨日裏隻匆匆瞥了一眼沒有細看,這回一看就覺得黃妻很是憔悴,麵色蠟黃如金紙,君初月心頭忽然一動,問道:“大姐身體不好?”
黃妻愣了一愣,看的出來這是個老實本分沒什麼主見的婦人,聞她問話後不是回答,而是扭頭去看自家男人。
黃文易道:“你看我做什麼,人家姑娘又不會吃了你,你照實說便是。”
君初月於是放柔了聲音:“我是大夫,看你麵色不是太好,所以問一問,你放心說,若是不想說,也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搭個脈吧。”
黃妻便點頭道:“那,就謝謝姑娘了。”
一邊挽起袖子走過去,君初月三指切上她的脈搏,繼而閉了眼,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屋子裏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
黃文易夫妻都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隻偶爾互相看上一眼,視線裏滿是焦急和擔憂。
半晌,君初月放開了手。
黃文易忙問:“姑娘,內子身體可是有什麼問題?”
“也沒什麼,就是鬱氣太重,難以入眠,而且遇事容易多想,我開一副安神的方子,你們照著方子抓藥,每日一副,喝上半個月時間吧,差不多就能痊愈了。”君初月淡淡道,一邊抬了抬手:“紙筆。”
“哎。”
黃文易回過神,急忙又出門去了,不久後折返過來,給她送來了筆墨紙硯:“姑娘,你將就著用,我們家沒個讀書人,這些都是臨時去別人家借的。”
君初月沒說什麼,提筆蘸了墨汁迅速揮毫下去,不一會兒便寫好了一張藥方:“喏,藥方你拿去,還有你,可也是經常神思倦怠,易犯困,可真要躺下時卻又精神起來?”
“……”
黃文易拿著那藥方正要細看,聽她這麼一問頓時張大了嘴巴,半晌道:“姑娘,你真是神了,這不切脈也能說的這麼準。”
君初月笑,又拿起筆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也給你開一個方子吧,也是一樣,抓了藥每天喝一副,連喝半個月,保證你們這些毛病什麼都沒了。”
夫妻倆千恩萬謝了,小心翼翼地把方子收起來,又一定要邀請他們留下來吃飯,慕容封淵二人也就應下來,席間又詢問了一些有關神女和神廟的事情,邊暗暗記在心裏。
飯後,兩人從黃家出來。
走在路上,繞過一條小巷回頭看不見黃家院子時,慕容封淵才問道:“夫人剛才給她切脈,可是看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