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樓公子的車馬一行緩緩駛入觀州地域。
與其他地方不同,或許是因為樓家祖宅在此處的緣故,觀州武學之風盛行,重武輕文,放眼望去極少有文質彬彬的白麵書生,反而街上到處都是精光內斂身背兵器的武者,就連往來女子也少了幾分柔美,更多了些英氣在身。
“馬上要到樓家了……”
君初月喃喃開口。
她話說的慢,還沒說完,身畔的男人便立刻舉手表忠貞:“夫人放心,到時候為夫眼觀鼻鼻觀心,意守丹田,絕不看旁人一眼。”
“……打什麼岔!”
君初月斜睨,眼看慕容封淵訕訕地摸著下巴閉了嘴,這才繼續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我不放心的是樓家……哎,你說我是不是太衝動了?”
她當時氣怒攻心,隻想著要好好教訓樓鳳涵一頓,卻全然忘了考慮其他——
塞北樓家,既然能號稱西陵國北方的武林盟主,就足以證明其底蘊和影響力,麵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明知道他們的目標是她家夫君,可她竟然還這麼草率地就過來了。
如今想想與自投羅網又有什麼區別?
也不知道現在原路返回還能不能來得及……
“衝動些也挺好。”
慕容封淵開口,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君初月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瞠大了眼眸:“你說什麼?”
“為夫的意思,是夫人你平日裏太冷靜了,偶爾衝動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好。”慕容封淵笑看她,“有為夫在呢,區區一個樓家算什麼,你還要擔心?”
男人說的極為輕鬆,俊顏上也是一臉對外慣有的霸氣狂傲,儼然和他所言一致,他是真的完全不把塞北樓家放在眼裏。
“……”
君初月默默盯了慕容封淵半天,抬手一拍腦門:“……我就不該問你這個。”
算了!
既然他這麼自信,那她就姑且相信他,也把心放下來吧。
反正來都來了,還怕被人吃了不成?
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好歹她功夫也是有的,雖不知樓家到底有多少高手,但有慕容封淵在,她應當最少自保沒有問題。
正想著,車軲轆緩緩停止了轉動,馬車停了下來。
君初月神色一凝,急忙伸手去掀車窗簾,入眼隻見是一座古樸厚重的宅院,白牆黑瓦,參差斑駁,看起來浸透了歲月的痕跡。
“這裏就是塞北樓家麼……”
她低語,一邊放下窗簾,這時馬車門簾也被人從外麵掀開了,一小廝探了頭進來:“兩位,已經到地方了,請下車吧。”
君初月回頭去看慕容封淵時,男人正把隨身的行李收拾好了挎在肩上,抬眼目光與她對上,便伸手過來,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她的臉,薄唇染笑:“夫人,等為夫下去接你。”
說話間已經轉身從車門那裏鑽出,君初月過去時,他正在車下站著,抬手向著她掌心攤開——
“夫人,手給我。”
君初月先是怔了怔,正想說不用,她自己能下去的時候,驀地感到一道視線如毒芒般筆直射到她身上,頓時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視線與慕容封淵交彙,不由會心一笑。
看來她這夫君早就有了盤算,正無時無刻地替她撐腰打底呢!
君初月自然不會拂了他的好意,小手輕輕搭入他的掌心,隻見男人五指一曲握住了她的手,另手拖住她另一邊臂彎,將她順勢半抱了下來。
雙足甫一落地,慕容封淵便抖開一件大衾,將之罩在她的身上,又細心地係上大衾上的細繩固定住,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一看就是做過了很多遍的。
“夫人,冷不冷?”
低沉醇厚的嗓音居高臨下在她耳邊響起,君初月將大衾裹的更嚴實了點,故意衝他軟軟嬌嗔:“尚有些冷,夫君,你摟著我好不好?”
“……”
慕容封淵抿唇。
雖然明知道她這樣隻是做戲刺激某個躲在暗處的人,但心愛的女子難得嬌俏的模樣還是令他心神激蕩,忍住狠狠將她揉進骨血的衝動,他溫和地將她拉過來納入自己披風的範疇裏:“這樣好些了?”
“嗯,好多了,夫君你待我真好。”
女子甜甜地笑,餘光卻在這時似不經意般地飄向了另一個方向——
她方才下車時感覺到視線的方向。
那個地方,樓家大小姐樓鳳涵正眯眼朝這邊看過來。
她生來受盡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要什麼從沒有得不到的,自從她看中慕容封淵之後,早已把他當作了自己的所有物,而此刻看到自己定下的夫婿對另外的女子如此溫柔,心中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特別是,見到君初月乜斜著眸子看向這邊時,雖不清楚她有沒有看見自己,但那眸光裏的譏諷卻不是假的——
樓鳳涵勃然大怒,手裏的暖爐被她狠狠摔到了地上。
慶兒見狀忙道:“小姐,你生氣什麼,現在不過先讓她得意一會兒罷了,等……”她朝樓鳳涵使了個眼色,“到那之後,姑爺還不得對她棄之如敝屣?!”
“……你說的對,現在不值得生氣。嗬,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我跟她置氣什麼,倒丟了我的身份……”
樓鳳涵說著踢了踢地上的暖爐碎片:“等到那時候,她還不是隨我意願被搓圓捏扁,讓人來把這裏掃一下吧,慶兒,你陪我過去。”
“是,小姐。”
……
“人走了?”
慕容封淵看偎依在他懷中的小女人不動聲色又收回了視線,於是低聲問道。
“嗯。”
君初月點了下頭,唇角翹起、眉眼彎彎,顯示她此刻心情很是愉快。
慕容封淵含笑揉了揉她的頭頂,抬眼看向朝這邊走過來的樓公子,後者朝他拱手道:“久等了,方才樓某已經通知了家主,現在還請兩位入內。”
視線從君初月身上離開後,慕容封淵那張清雋容顏上便已然失去了方才麵對女子時的溫柔,轉而變的冷峻無比,他淡淡哼了一聲,攬著君初月邁步向樓家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