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酒杯就要停下,君初月在這時眼底閃過一抹微光,半攏在袖中的手指輕彈,一道內力如電疾射而出。
她動作極快,又無聲無息,沒有一個人看到她暗中的小動作,隻覺那酒杯在水裏打了個旋兒,原本已經快要停下的酒杯再度加速向下遊流去,這一回,正好停在了君初月的麵前。
陳穆愣住了,不禁脫口而出:“不會吧,還真的……”
緊接著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特別是以陳穆為首的少年們,個個都帶著幸災樂禍不懷好意的眼神,想看看她這個被請來的“援兵”能不能改變比試結果,力挽狂瀾。
君初月勾唇一笑,垂手下去,指尖輕輕壓在酒杯杯沿上,這姿勢讓女孩們更是緊張,有少女小聲問餘芊:“芊兒,這個姐姐能不能行啊,我看她好像準備要拿酒認輸了。”
“不會的,我相信姐姐!”餘芊其實也沒底,但還是大聲表明自己是支持君初月的。
隻是她的話沒有任何可以依仗的證據,陳穆率先笑起來:“餘芊,你好歹也是城主家千金,說起大話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麼,你沒看你所謂的姐姐,正準備把酒杯拿起來認輸嘛?”
隨著這句話落下,君初月搭在酒杯上的手指微一用力,將它又往前送了出去,同時兩句詩詞從她的唇間不緊不慢溢出:“蘭葉參差桃半紅,飛芳舞縠戲春風。”
“……”
陳穆不由張大了嘴巴,半晌才悻悻地閉上,看著酒杯在溪水中繼續漂流,那後麵基本上都是男孩了,陳穆的心也越提越高,直到它最後停在一個藍衣少年麵前,他才把懸了半天的心咽了回去。
那少年是夫子交口稱讚過的,單論詩詞歌賦無人能出其左右,如果是他,陳穆自信一定不會輸。
果然,那少年連看都不看酒杯一眼,就已開口吟道:“草青仍過雨,山紫更斜陽。”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串擊掌聲從後麵傳了過來,眾人回頭一看,除君初月之外盡皆起身,向來者行禮道:“夫子。”
“嗬嗬,你們繼續,不必在意我。”來人是學堂的夫子,摸著長須笑道:“曲水流觴,這形式不錯,陳穆,是你提出來的嗎?”
“正是學生。”陳穆拱了拱手,麵露幾分得意之色。
少年們也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表情,而女孩們則正相反,以顏末卿為首,紛紛都翻了個白眼轉開視線,餘芊更是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提出來的又怎樣,最後還不是要輸給我們,輸給月姐姐。”
夫子這才注意到那個背對著自己坐在溪邊的窈窕身影。
“這位姑娘貴姓?”
城主家千金帶來的人他自然不敢怠慢,抖了抖袖子,拱手禮貌地問道。
“免貴,姓君。”
“月姐姐是從都城來的,暫時住在我家裏。”餘芊搶著補充了一句,“是我請月姐姐過來的,要和陳穆他們比試勝負!”
顏末卿也開口了:“是的夫子,現在是第一輪比試,比試的方法和內容都是陳穆他們製定,而現在已經差不多進入尾聲了。”
“很好、很好。”夫子連連點頭,“繼續吧,我來給你們裁定結果。”
眾人又回去坐下,那酒杯繞了一周,又重新從頭開始,君初月又不動聲色地將酒杯以內力牽引了過來,在陳穆等人難看的表情中淡淡吟出:“林下春晴風漸和,高崖殘雪已無多。”
這句詩一出口,那夫子眼神就亮了起來,接著目光又投向後麵的幾位少年,卻不料君初月並沒有送酒杯往下遊漂過去,指尖在杯沿上輕扣了兩下後,又一句詩便脫口而出——
“春陰垂野草青青,時有幽花一樹明。”
聞聲,眾人不覺為之一愣。
卻沒想到這還未完,就見女子如櫻花的唇瓣輕啟,一句句詩字正腔圓地自她口中溢出:“芳原綠野恣行時,春入遙山碧四圍。”
“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遊衍莫忘歸。”
……
少年們已然目瞪口呆,就連那被稱讚是詩詞歌賦無人能出左右的藍衣少年,也情不自禁地微微睜大了雙眼,隻見這女子就像是不用思考一般,不過是水眸輕轉,顧盼生輝之間,就有新的詩句醞釀出來。
夫子眼神愈亮。
當君初月指尖輕扣,將酒杯再度送出時,一個少年眼睜睜地看著酒杯緩慢地停在自己麵前,臉色難看地擠出來三個字:“我認輸。”
繼而撈起酒杯一飲而盡。
平手!
盡管這樣,以陳穆為首的少年們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出來——
表麵上好像是平手,但他們心裏都知道,其實這場比試是他們輸了。隻因為酒已倒完才看起來好似平手一般,實際上隻聽君初月方才最後那一口氣吟出的數句詩詞,就知道他們輸的是徹徹底底。
“我不服!”
陳穆唰地站起來:“有本事,我們再比下一場。”
經過了第一場比試,少女這邊此刻自信是空前高漲,就連向來都習慣低著頭的芸芸也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顏末卿冷笑一聲:“你說,比什麼?”
“上一場乃是文鬥,下一場,自然是武鬥,隻此一場定勝負,你們敢不敢?”
陳穆自認上一場是他輕視了對手,但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女子,若論武鬥,又怎麼可能贏得了他們?
武鬥?!
還一場定勝負?
餘芊愣了愣,隨即上前一步:“陳穆,你這話當真?”
“自然當真。”陳穆得意地揚了揚頭,“就問你們敢不敢,別說我們欺負你們女子,願賭服輸,這次你們要輸了,你們就承認我們說的話。”
“可以。”
餘芊點頭,話音引來少女們一致的驚呼:“芊兒!!”
顏末卿急忙拉住她:“芊兒,你別中他的激將法,不能就這麼答應他!”
“沒關係,末卿姐,你就相信我吧,月姐姐是絕對、絕對不會輸給他們的。”
似乎是要強調自己話裏的可信度,餘芊刻意重複了兩個“強調”,眼看著顏末卿半信半疑地鬆開手,又回頭朝著陳穆揚起笑容:“剛才說了如果我們輸了……那你再說說,你們輸了的話,要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