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黑蝶現身的一瞬間,她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很多奇怪的景象。
遍布著血色、殺戮,以及死亡……
饒是她在祭殿出過無數次刺殺任務,手中沾滿了無數的鮮血,也都未曾見過那樣滿是絕望的一幕,猶如無間地獄。
為什麼,她會看到那樣的情景?
以及,為什麼,她會突然萌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仇恨感?甚至於這仇恨感還是針對她身側男人而去的——
是的。
那一瞬,她對慕容封淵突然產生了無盡的殺意。
如果她沒有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在第一時間氣沉丹田、固守本心,恐怕她手中的軟劍就已經又一次洞穿他的胸膛了。
以他對她的不設防,想必那一擊會是實實在在正中要害。
想到這裏,君初月不禁後怕不已,看那冥蝶的眼神也愈加冷漠。
這東西,似乎能控製人的神智。
必須快些將它除去才行!
慕容封淵聽她說沒事,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但目光仍舊盛滿了對她的擔心,以至於開口道:“你累了,休息一會,這裏我來。”
“不用。”
君初月一口拒絕。
她往前走了兩步,與那冥蝶對視著,似是要看穿什麼端倪似的,緊接著,雙方同時而動,她的武功本就以速度見長,此刻拚上全部內力,更是迅如閃電,與冥蝶對上就好像流光與墨痕的不斷交錯——
她越戰越驚。
這隻冥蝶所用的招式竟然猶如複製,與她一模一樣。
雖說一隻蝴蝶能使用武學招式這種說法看似可笑至極,換做以前她是絕不會相信,但眼下這卻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他們遇到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
慕容封淵麵色沉冷,清雋容顏仿佛凍結的冰川,他不知在想些什麼,立於原地一動不動,鳳眸緊盯著那鏖戰中的一人一蝶。
普通人要想看清他們的動作自是不可能,但卻瞞不過他。
有著一身渾厚內力,他連他們的每一次錯身、每一次碰撞都看的清晰無比。
自然也能看出,他的小妻子,已經是力不從心。
而那該死的冥蝶卻是愈加生猛,蝶翼如利刃一般,有好幾次都堪堪從女子身上切過……
倏然,男人一直未動的腳步,動了。
君初月就看到一襲高大的身影驀地出現在自己身前,如山一般將她牢牢罩住,並起手狠狠抓住正朝她撲來的巨大冥蝶向身前一拉。
冥蝶來不及躲閃,而與此同時,她手中軟劍也來不及收勢。
就那麼筆直穿透了他的肩膀,伴著一蓬血霧從前肩刺入,後肩透出,正中那冥蝶頭顱。
“吱——”
冥蝶瞬間發出一聲尖銳無比的嘯叫,而下一秒,男人已然單手揮起重劍,手起劍落,冥蝶的腦袋頓時被拍了個稀巴爛。
緊接著,整個身軀猶如風化一般,眨眼化作無數碎粒消散在天地之間……
君初月怔住了,手也不知不覺離開了劍柄,微微顫抖著。
直到男人側身過來,將重劍插入地麵,騰出未傷到的那邊胳膊,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說“夫人,先把劍拔出去再發呆,好嗎”的時候,才猛然回過神來。
“慕容封淵!!”
回過神來的女子頓時火冒三丈,一聲怒吼吼的男人不禁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糟……
好像又惹急他家小妻子了。
君初月匆匆翻了個小瓷瓶出來,裏麵是她磨好隨身攜帶以備用的止血粉,又拿了軟布墊在他的傷口上,一邊拔劍一邊忍不住罵:“混蛋,你真當自己是不死之身麼,哪有你這樣的,萬一我剛才出劍角度不對,洞穿的不是肩膀,是其他要害部位怎麼辦?”
“不會的。”慕容封淵弱弱開口,“為夫自己算準了角度才過來……”
當啷!
君初月將拔出來的軟劍往地上狠狠一擲:“你再說一遍?!”
“……不敢。”
男人被吼的哪有以往半點氣勢,低著頭就像一頭溫順無害的小綿羊,隻小聲嘟囔著:“當時就隻能想到這個法子能抓住它,又不是故意……”
“嗯?!”
“……”
隨著女子一個刻意拉長的上揚音節出口,慕容封淵算是徹底閉口不敢說話了。
君初月一邊給他上藥包紮,一邊恨恨地罵:“活該,剛才怎麼沒一劍刺死你,刺死了就沒那麼多廢話了,看你還敢不敢亂來……”
口中語氣雖然不善,手下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半晌,處理好了傷口,又替他把衣袍重新攏好,在看到那肩頭上兩個血洞時皺了皺眉:“這袍子不能穿了,好在我們出來帶了備用的,進屋去換一件吧。”
他們的行李還放在那老嫗家,慕容封淵進去換了一身袍服,出來後隻見從四麵八方圍過來不少人,都是些瘦骨嶙峋的老翁老嫗,不覺皺了皺眉,急忙走上前習慣性地伸手將女子護住。
“你們——”
他剛要開口,隻說了兩個字,就看見這些老人驀然顫巍巍地向他們同時跪倒下來。
其中一老翁顫聲道:“恩人,我們都看見了,是你們斬殺了那鬼怪,拯救了我們,拯救了我們李家村,隻是我們年邁體弱,半身已入黃土,此生實在無以為報。若恩人不棄,我們李家村現在剩餘二十七人,願許下誓言,下輩子做牛做馬,相報二位恩人。”
兩人麵麵相覷。
盡管這些人不停稱頌著恩人邀請他們前去家裏歇息,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兩人也都無心再停留,點了一把火給那死去的老夫妻送行之後,便匆匆乘馬離開了這裏。
……
明羅帝國,祭殿。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平靜無比,昏暗的大廳中,兩側牆壁年年如一日地映著搖曳的燈火,勾勒出一片清冷景象。
倏地,一道黑影掠過,在大廳轉瞬而逝,快的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隻有一聲極淡的輕笑在高高的台階上響起——
“嗬……”
……
也許是李家村的事情太過讓人壓抑,慕容封淵和君初月離開後一路上都沒什麼賞景的心思,速度自然而然加快了,不到晚上便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