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公主。”
兩名宮婢聞聲齊齊開口,一左一右攙扶著她站起來,邁步向外走去,後麵還有左右各四名宮婢彎腰托起長長的鳳尾裙裾。
君初月知道,除去前兩天的納采,這才是出嫁的第一步。
如今她是皇帝的義女,依合規矩,她要同慕容封淵一起先去向皇帝皇後行告別禮,而因為慕容封淵無父無母,所以這拜天地尊長,宴請賓客也會直接在皇宮裏進行,之後才會乘坐轎輦出宮去她和慕容封淵在宮外的宅邸……
腳步甫踏出門檻,一隻大掌便陡然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把她從宮婢手裏給搶了過去,熟悉的氣息刹那縈滿她的整個呼吸,同時還有宮婢焦急的聲音傳過來:“駙馬,您不能這樣,這樣不合規矩。”
哪有女子出嫁的時候剛出屋門新郎官直接就衝上來的啊!
慕容封淵意味深長地看了那說話的宮婢一眼。
宮婢一個激靈頓時沒了話,乖乖到後麵去和同伴一起給君初月托鳳尾了。
這大概是西陵國公主出嫁有史以來最特別的一幕了,托鳳尾的宮婢由四個變成了六個,而本應該攙扶新嫁娘的位置上,直接換成了新郎官本人。
“這一次,不會再丟下夫人了。”
隨著低沉的嗓音飛快掠過她的耳畔,君初月感到男人握著她手的動作變了,變成了十指相扣。
有人說,十指相扣,代表了相守一生、永不分離。
那溫暖的感覺便從指尖蔓延上來,轉眼遍布周身四肢百骸,連方才的緊張在這一刻也瞬間化為烏有,喜帕下,嫣紅的唇瓣不知不覺悄然向上揚起——
三年……
時隔整整三年,她終於圓滿了自己的夙願。
慕容封淵牽她下了瑤光殿的台階,披紅掛彩的鸞轎和新郎坐騎已經在下麵等候,慕容封淵小心送她進了轎輦坐下,自己才退後一步翻身上馬,第一掛禮炮隨之響起,炮聲隆隆中,車馬啟程向禮堂行去。
禮堂布置在廣德殿,這也是西陵國皇室曆來皇子大婚的場所。
此時整座宮殿都被布置成了喜氣洋洋的大紅色,車馬在殿外停下,慕容封淵下了馬,又回身去把君初月從轎輦裏接下來,小心翼翼牽著她踏上鋪出門外的大紅色地毯,邁步朝禮堂走去。
皇帝皇後,數位妃嬪,乃至幾位皇子公主都已偕家屬落座於禮堂之內。
看著這對新人進來,眾人都不覺眼前為之一亮。
隻見新郎著一身大紅喜袍,長身而立,玉樹臨風,鳳眸中隱含笑意,那清雋俊美的容顏這一刻在紅袍映襯下滿載喜氣;而新娘雖然戴著喜帕不見麵容,行走間動作卻嫋娜娉婷,儀態萬方。
皇帝不免點了點頭,龍顏大悅。
畢竟收義女關乎到皇家顏麵,而這二人現下的表現確實讓他格外滿意,當即樂嗬嗬地悄聲問道:“皇後以為,朕這位義女收的如何?”
皇後:“……”
她是太子的母親,知曉些許這其中恩怨,對君初月二人本是不喜,但現在是皇帝在問,自然也隻有含笑點了點頭,違心開口:“皇上慧眼識珠,這明月公主天生麗質、才貌雙全,比起真正的金枝玉葉也不遑多讓。”
婚禮有條不紊地進行。
司儀引導兩位新人拜天地,行三跪九叩之禮,一列流程下來,便到了出宮的時候。
馬車外鑼鼓喧天。
君初月聽著外麵鳴炮的聲響,忍不住把喜帕往上掀開些許,又撩起車窗簾一角,悄悄向外望去一眼,這一眼,讓她不由自主就紅了眼眶。
隻見前有儀仗隊敲鑼打鼓開道,後有紅綢裝飾的馬車一路排開。
真正是十裏紅妝、奢華萬分、熱鬧非凡。
他做到了。
曾經許諾給她的一場大婚。
雖然晚了數個月之久,但他還是補給她了,甚至比她夢回輾轉之側所想象的,還要盛大的多,隆重的多。
而今天過去,她也就再一次成了他的妻,將在這漫漫餘生中,與他、與她所愛的人相扶相守、白首一生。
心暖暖的,就像是泡在了一泓溫泉裏,綿軟的厲害。
因為是按照公主大婚的禮製進行,車隊整整繞了都城一周,這才到了二人的宅邸門前。
早就被安排候在那裏的禮部人員遠遠看到了,立刻點燃了準備好的禮炮,依照風俗鳴炮六響,迎新婦入門。
轎輦放下。
而前麵騎在馬上的新郎也早已翻身下馬,過來將車簾掀開,向內伸手,片刻後,一隻纖纖素手落在了他的掌心上。
慕容封淵勾唇,五指一收,便將那隻搭在他掌心裏的小手牢牢握住,略略用力牽著她下了馬車。
就在女子因借力而往他懷中傾身過來時,他俯在她耳邊低聲淺笑:“夫人,為夫終於等到這一日,終於又把你娶回來了。”
分別了那麼多次。
又錯過了那麼多次。
如今,終於圓了最初的願望。
那一年,他尚年少,稚氣未脫,在漫天飛舞的潔白梨花中,他對著那個如精靈般可人的女孩許下自己一生的承諾:“等你長大以後,我就會回來娶你。”
又是一年草長鶯飛,他已功成名就,氣宇軒昂,在班師回朝的路上,對著懷中纖細美好的女子再一次許下承諾:“許你十裏紅妝,定不會再負你。”
他終於做到了。
他終於沒有再負她。
雖然,這一天遲到了那麼久。
宅邸亦是被紅綢裝點成了熱烈的大紅色,地上一條紅毯從堂屋一直鋪到了院門外,慕容封淵牽著君初月的手一步步踏過,在周圍人的恭賀道喜聲中進了屋子。
“等我,很快就回來。”
慕容封淵隔著喜帕捏了捏君初月的臉頰,放她坐在喜床上溫聲叮囑著,眼下隻要送走車馬儀仗,以及禮部的官員,這場大婚的儀式便到了最後一步——
洞房花燭。
君初月無聲地點了下頭,感覺男人薄唇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隨即腳步聲響起,朝門外遠去。
半晌,耳邊沒了動靜,她不由自主地又抬手把喜帕給掀了起來,放眼打量著屋子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