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咐著，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過來。
君初月一驚，急忙將兩份藥都收好，接著沒事人一般地轉身去了門口，透過虛掩的門縫隻見來的正是那天帶她到這間宅子的賭坊小廝，這才將門拉開，淡聲問道：“四皇子讓你來的？”
那小廝大概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腳下步伐猛然一頓，隨之躬身拱手：“正是正是。君姑娘，主子方才已經去了那邊，臨走前差小人過來知會姑娘，還請姑娘盡快動身。”
“我知道了。”
君初月應聲從門檻後麵跨出來，走過那小廝身畔時又吩咐了一句：“對了還有，這間宅子我已經不需要了，你把裏麵的東西清理一下吧，鑰匙我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你替我交還給四皇子。”
“小人明白，姑娘盡管放心。”
在交代了這件事之後，君初月又一路信步往前。
沿著街道很快到了一家茶樓，她抬頭看了眼，便徑直走了進去——
之前她曾來這邊踩過點，這家茶樓就在萬花樓的對麵臨街處，三樓憑欄的地方居高臨下恰好能將萬花樓裏的情景一一收入眼底，並且還不會打草驚蛇。
茶樓小二殷勤地迎上來：“姑娘，您要喝點什麼？”
“隨便。”
君初月邊說邊往樓上走，臨踩上台階時順手指了指旁邊一桌：“和那桌一樣就行了。”
“好嘞，姑娘您往樓上坐？”
“嗯。”
“行，您稍等，一會小的就給您送上去。”
君初月到了二樓，和她料想的一樣，她看好的那個位置因為烈日炎炎頭頂又沒有遮擋，所以哪怕茶樓其他地方都已經坐滿了人，那裏也還是空的，茶樓裏的小二不止一個，在三樓跑堂的小二見她往那個位置走，急忙追上去：“姑娘、姑娘，那邊太陽大，您看要不要換個地兒？”
“不了，那裏挺好的，看看街景。”
“哎哎。”小二連聲應著，又搶在她前麵將桌椅都擦拭了一遍，這才站到一邊請她坐下：“姑娘，您要喝……”
“剛剛在樓下我已經說過了。”
話音被打斷，小二立刻聰明地改口：“好的，姑娘您若是還有什麼要求，盡管吩咐。”說完後退了幾步，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君初月坐下來，移轉目光看向對麵的萬花樓。
那裏麵一如既往鶯歌燕舞，滿是靡靡香氛，和她上次去的時候毫無二致。
逡巡了一圈沒有看到連沐秋的人影，她也不著急，等小二將茶送上來，自顧自地倒了一杯，看著茶葉在水中翻卷舒展，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餘光卻沒有一刻離開過萬花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漸漸的一壺茶已經幾乎見底，外麵夕陽西下，天邊又是紅霞漫卷，都城裏燈火一盞盞地燃起點點連成一片，不時有炊煙嫋嫋升向天空最後沒入霞光與漫天雲霞融為一體。
君初月等的眼眸有些發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抬手輕輕拭去眼角滲出的幾滴淚花，還沒等她把手放下來，落在萬花樓裏的餘光便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傳說中西陵國最受寵愛的小公主，連沐兒。
當然她沒有完全以真麵目示人，而是在臉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黑色麵紗，跟在兩個嬤嬤後麵登了台，之後又是萬花樓鴇娘上去一番說辭，與前次她去萬花樓救當時的花魁碧落時說的幾乎一模一樣，君初月沒多大興趣聽，視線牢牢集中在那個帶著麵紗的小公主身上。
她見過連沐兒兩次。
第一次是在寶善庵，當時隔得遠，看的不是太真切；而第二次就是中秋夜的慶典上，但當時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於慕容封淵身上，所以也沒有怎麼去看她。
直到這回，她才仔仔細細地去審視這位小公主。
她眼力極好，盡管連沐兒蒙了麵紗，可落在她的眼裏，卻也基本上能看出個大概輪廓來。隻見連沐兒雙手絞在一起，似乎很是緊張，連唇瓣也緊咬著，牙齒在下唇上顫巍巍留下淺淺的牙印。
但她低垂的眼眸裏卻蘊含著與她表現出來完全相反的另一種情緒，君初月將茶杯中最後一口茶水飲下，拈著杯子緩緩放到桌上，杯底與桌麵接觸的一刹那，連沐兒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驀地抬眼朝這邊看了過來。
但她哪裏有君初月這麼好的眼力，隻看到對麵的茶樓上座無虛席而已，隻得又將視線收回去，一邊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心裏莫名有些發虛——
怎麼回事？
為什麼感覺有人在盯著她看一樣？
就在這時候，君初月餘光也如預料之中的一般，看到了今天當事的另一個人——
連沐秋。
他負手匆匆從萬花樓門口經過，似乎要趕著去做什麼一樣，身後跟著管華，就在兩人擦過萬花樓大門的一瞬間，管華突然指著樓裏驚呼一聲：“主子，您看那是不是——”
“什麼？”
連沐秋駐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管華後半句話盡管沒說出來，但也儼然不用說了，就連君初月隔著一條街的距離，都能看到連沐秋的臉色刹那變了，接著大步跨了進去，二話不說登上高台就要去拉連沐兒的手：“簡直胡鬧！是誰讓你到這地方來的？”
連沐兒也愣住了：“哥，你怎麼……”
話音被淹沒在了萬花樓的吵嚷聲中，鴇娘扭著腰走上來陰陽怪氣開口：“四皇子，您這是什麼意思？你也該知道這萬花樓後頭的人是誰，今天可是我們姑娘頭一天登台獻藝的日子，您這樣突然要把人帶走，可讓我們怎麼向人交代？”
連沐秋臉色鐵青，鬆開抓著連沐兒的手一把揪住那鴇娘的衣領給拎到麵前：“交代？嗬，你倒是替我問問他，將我皇室公主帶到這種煙花之地來是何居心？當真連皇家顏麵都不顧了？”
“哥！”
連沐兒在旁邊急的直拉他的手臂：“哥，你快走，是我自己答應了大哥的，隻是來救場應個急而已，您看我不是戴著麵紗麼，沒人認得出我來的！”
……
萬花樓對麵，君初月遠遠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勾唇，心說這對兄妹倒挺擅於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