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沐秋挑了下眉,從鼻腔裏哼出一個上揚的“嗯”字。
所以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來他這一個單音節裏透出的嘲諷,連峰急了:“所以你該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小公主的本意,都是——”
說到這裏話音驟然減緩,聲調也隨之降下來,寒著臉道:“……總歸太子之事我是不敢妄議,但這其中利益關係你也不是不知,雖說都是兄妹,但不管怎麼說小公主與你也是一母同胞,孰親孰疏關係分明,太子豈會有如此好心平白無故去幫小公主?”
連沐秋聽到這裏哪裏還能不明白連峰想要說什麼,當下低笑起來,開口順著他沒說完的話接下去:“我明白了,你是要說大哥幫她是有所目的,她做的事情都是經由大哥教唆而並非她之本意,一切責任都該歸咎於大哥……”
連峰感慨連沐秋總算是聽懂了他要表達什麼,隔著一張桌子連連點頭,卻突然聽到對方冷不防話鋒一轉:“可那又如何?”
“什麼那又如何?小公主可是你的親妹妹!”
“……”
連沐秋沉默了數秒,忽而眯了眼,語氣透出些沉痛來:“她若是拿我當親兄長,我自然也還是和以前那樣,視她作最為疼寵的小妹,然而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教人傷心,你可知前日我回宮路上曾遭遇死士欲取我性命?”
連峰一驚。
“此事你怎麼未向我提起?”
話音剛出又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眉梢也挑了起來:“你的意思,莫不是這死士牽扯到了小公主吧?這怎麼可能!別說她根本沒有立場這麼做,就算是有,她也沒有能力遣派死士。會不會是其他人下的手?”
嗬。
連沐秋手裏拈著茶盞,卻並不急著入口。
目光倒映在那冰涼的潺潺茶水中,半晌等連峰說完話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時候,這才緩緩道:“中秋夜的時候,我與她產生了些許衝突,大概這便是理由。你也說了,她現在與大哥走的近,就算她沒有能力遣派死士,可大哥呢?我從小到大事事以她為先,可她倒好,竟然聯合大哥想要殺我,這讓我如何釋懷?”
“但是……”
他的話半真半假,連峰聽在耳朵裏皺著眉頭想要反駁什麼,但張口還沒說兩個字,連沐秋就抬眼打斷了他:“算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隻是氣急了,到底是我妹妹,既然她與大哥聯手乃是身不由己,而且依你的意思,那死士也與她無關,那我也不會揪著此事不放。”
他原不打算鬆口,但是轉念一想——
現今住在清陽殿的那個女人分明已經很久未曾與連峰交集了,這個時候卻突然找上他,還讓他來秋華殿做說客,這其中定然有詐。
所以倒不如順水推舟,好引君入甕,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連峰可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麼,隻是聽他這麼一說,也不由地舒了一口氣:“就是這麼說嘛,你二人一母同胞,這血緣關係怎麼也斷不了,又有什麼話是說不開的?”
“嗯,你說的對。”連沐秋淡淡頷首,將杯盞中的茶水飲了之後放回到桌上:“言歸正傳,你來我秋華殿,應該不隻是為了說這些吧,是你之後要說的話的鋪墊?”
“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連峰笑了笑,“既然你都鬆口了,我也沒什麼好瞞著你,其實,小公主現在過的很是不好。”
“……”
連沐秋皺眉,雖然沒說話,但神情像極了一個憂心自家妹子的兄長。
“她也是早些時候被咱們保護的太好了,全然不知人心險惡。”連峰自以為了解地搖頭歎氣,“不然也不會一步步走進太子布下的圈套。”
“圈套?”
“她如今已是太子手中一枚棋子,駙馬,曾經是為明羅帝國的一員大將!”
連峰一臉肅穆,之後不出所料地看到連沐秋目光寒涼下來:“你的意思是說,大哥之所以幫助她,是因為看到了駙馬的利用價值,卻不是看在兄妹之情的份上?”
“你為皇子,難道不知皇室中兄弟鬩牆之事都時有發生。”連峰提醒道。
“但她是公主,我西陵國最受寵的小公主,自古皇位傳男不傳女,她沒有參與到這利益紛爭當中來的可能,大哥沒有理由來利用她!”
“如果是以前的小公主,太子自然不會對她如何!但別忘了,有駙馬在,從她把駙馬從明羅帝國接回西陵國之後,一切就與以往不同了。”
“……”
連沐秋抿唇,他不得不承認,連峰盡管如同被連沐兒洗腦一般,但在這個問題上卻看的很是透徹。
屋子裏一瞬安靜了下來。
隻有他手指點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的聲音,過了片刻,方才舒展放平了手指。
“說的也是,若擁有駙馬的軍事才能,再加上大哥手裏握著的兵力,這皇位便已是囊中之物,二哥他們全無懼哉。隻不過,話又說回來,駙馬現今失憶,即便曾經軍事才能出眾,如今也都忘的一幹二淨,說到底,他現在也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大哥怎麼就能肯定,他有足夠的利用價值呢?”
連峰一怔。
“這我倒是不知……”
同時也認為這點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許是小公主對太子說了些什麼吧,讓他認為駙馬能夠派上價值……話題扯遠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嗯,你說吧,你要說什麼?”
“駙馬……”
連峰張了張口,似乎有些不願意把這話說出來,喉結滾動了好幾遍,方才幹澀地將之說完:“駙馬到現在為止都未曾與小公主同房。”
最難說的話說出來之後,剩下的語句出口便輕鬆了許多:“這對小公主來說打擊不小,和你之間關係又遠不如從前——她自詡對不住你,想重歸於好卻又迫於太子威懾身不由己,所以……你是不是應該盡一下做兄長的責任,多關注她一下?”
說話間發出一聲苦笑:“你也知道,我對她的感情,隻是身份地位懸殊,很多事我都沒有立場去幫助她,可你不一樣,就算是我求你的,看在咱們過去十七年的交情份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