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中有火，可是看到女孩一臉無辜笑著的表情，他就算有再大的不滿也無可奈何，隻得用不悅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冷著聲音命令道：“去坐著等我就好，吃完再去休息，不睡夠三個時辰，休想我幫你！”
君初月：“……”
女孩皺著眉頭有些苦哈哈地開口：“可我真的睡不了那麼久啊，而且我剛剛突然想到了一些頭緒，要趕緊記下來才行，免得等會又忘記了。”
鬱夙冷笑：“你若是休息好了，會這麼容易就忘記？我借你製藥的工具可不是為了看你折騰自己身體的，你要再這樣下去，就別怪我把東西都收回來，不讓你繼續了。”
“……”
君初月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接著轉身去桌邊坐下。
之後小院裏的氣氛安靜的有些異樣，兩個人誰也沒再先開口。
鬱夙盛了粥過來放到女孩麵前，又不時夾起碟子裏的小菜放進她碗裏，君初月也是來者不拒，安安靜靜地吃著。
經由晨光熹微，此刻的天色已經完全亮了起來，遠遠的接二連三有炊煙嫋嫋升起。
忽然間幾隻雀鳥相互追逐著落在院子牆頭，左右跳了兩下，嘰嘰喳喳叫著，又展開翅膀撲棱棱飛遠。
君初月把碗放下來。
碗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隨著聲音，鬱夙正撥拉著菜碟的動作不由一頓，但緊接著又想沒事人一樣繼續起來，一邊頭也不抬地開口：“吃完就回去休息吧……”
“鬱夙。”
“……碗放在這裏就好，一會我一起收拾……”
“鬱夙！！”
女孩的聲調在這一刻驟然拔高，男子執筷的手也再一次停了下來，頓了幾秒，將筷子放下抬起臉來，眸底隨之倒映出君初月焦慮中帶著幾分煩躁的麵容。
“初月……”
男子開口，但隻說了兩個字話音就被打斷，一隻小手伸到他麵前：“把我的紙筆還給我。”
鬱夙：“……”
女孩的手很是纖細，但指腹卻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平滑，而是布滿了薄繭，那是習武之人的象征，此時的這隻手就這樣平平攤開，固執的就像其主人一般，仿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還給我！”見鬱夙遲遲不動，君初月又催促道。
她很不解為什麼鬱夙在這上麵定是要與她作對，明明就知道如果這件事不解決她根本無法安心，卻還是顧左右而言他，就好像……
是要故意拖延時間一樣！
也不知怎麼的，這一刹那她忽然想起當初在青州的時候，鬱夙向她委婉表明心跡的那一幕。
秀氣的眉毛不知不覺就輕擰起來，繼而有些話下意識地硬邦邦脫口而出：“你以為你是在為我著想嗎？這件事一天不解決我就一天睡不安穩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想幫我也沒關係，我自己已經有頭緒了，請把東西還給我，我再尋個地方就好，也不會再來打擾你！”
一席話一口氣說完，直到話音落下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張了張口，臉蛋不由自主漲的有些泛紅。
“……”
男子安靜的像一塊石雕。
眼簾低垂著，睫毛擋去了眸中所有光彩，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此時此刻的心境如何。
空氣也再一次陷入靜謐。
“鬱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君初月終於再次開口。
她緩和了口氣，誠懇地看著麵無表情的男子：“我隻是想和你討論幾個問題而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我答應你，這幾個問題解決完之後，我就回屋去休息，現在可以把東西還給我嗎？”
鬱夙終於有了動靜。
他站起身來，淡淡地拋下一句：“過來吧。”
便抬腳向旁邊屋子裏走過去，君初月急忙起身跟上，看著他進了屋，打開牆角櫃子最上層的抽屜，將一本泛黃的小本拿出來。
“有什麼問題就問吧。”他邊說邊攤開來，翻到她寫的密密麻麻的那一頁。
“這前麵，是我按照你那天說的進行推衍，但是到這裏的時候，藥性就完全變了，達不到初衷所求的結果，我反複試驗了幾次都是如此。”君初月邊說邊以手指點著上麵的內容。
兩人站的極近。
鬱夙甚至能感覺到女子身上特有的馥鬱悄然不絕飄過鼻間，他情不自禁地悄悄移轉了目光，隻見視線中映出一張聚精會神的小臉，沿著側顏那美好的弧度往下，一縷鬆散的發絲正悄然垂落於紙張之上……
為什麼……
就不能看他一眼呢？
如果有一絲可能，他也不會選擇那麼做。
可你偏偏……連一絲可能都不肯給我。
鬱夙想，一邊鬼使神差般地伸手，長指有意無意地從那縷發絲下穿過，最後落在了一處文字上：“這裏，分量不夠，所以導致最後藥性改變，你聽我的，將這裏茯苓的分量加倍。”
君初月：“……”
她沒有理會鬱夙，而是又往後翻了一頁這才開口：“我先說下這個吧，這是我嚐試不對之後自己又重新推衍的，最後結果基本也如我所料，隻是火候上……”
“聽我的！”男子驀然打斷了她的話。
他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隻垂著眸子，目光定格在她纖細的手指上又低聲重複說了一遍：“初月，你聽我的，我斷不會害你，況且你的醫術是我所授，有哪些短板我也都清楚，今天我也不想你再辛苦走彎道，所以才直接告訴你該如何配製……難道你不相信我麼？”
君初月：“……”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怎麼會不相信你……”
也許是直覺作祟，君初月說這句話的時候總有些恍惚，她向來都是相信自己直覺的，但這一次，她卻不由自主地猶豫了，伴著出口的話語，一個聲音在她腦海裏不斷重複著——
相信他。
相信鬱夙。
自相識開始這個男人幫了你那麼多，他什麼時候欺騙過你，你又為什麼不相信他？
但……
心裏這股不明的不安又是什麼？
鬱夙自然不知女孩心底輾轉的想法，他聽了她說的話，溫潤的麵孔上隨之浮現出淡淡笑意：“你若是很著急的話，索性我來幫你煉藥吧，這樣也就不耽誤你休息，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