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朝她展顏微笑:“我能叫你初月嗎?”
“……”
君初月點了點頭,這樣溫文有禮的慕容封淵讓她又熟悉又陌生,既沒辦法將他完全當作一個生人,又無法以從前的態度去麵對他,一時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去繼續話題。
夜幕低垂,兩人之間的空氣變的安靜下來,男人似體貼地察覺到了她的為難,又主動開口道:“那日在寶善庵,從天而降了一支小箭,也是你給我的是嗎?”
“嗯。”
君初月應聲,隨即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布帛,疊的方方正正地在掌心裏一點點鋪展開來,露出其中娟秀的蠅頭小字,正是她綁在箭杆上射出去的,當時孤注一擲沒有多想,然而現在再看到這方布帛,她才恍然感到自己當時行為的大膽——
她根本就不知道慕容封淵被洗腦到了什麼程度,若是他沒有留下這方布帛,而是將它交給連沐兒呢?
以連沐秋告訴她的,小公主在西陵國皇室的受寵程度,難保皇帝不會派出那些個有著讓她忌憚氣息的高手出馬,將都城翻個底朝天把她給逼出或逼走。
君初月不由一陣後怕,又有些好奇:“你、看到這樣的東西,相信嗎?”
捫心自問,如果換作是她,所有的過去都成了一片空白,突然間接到這樣的東西,她定會覺得這是誰的惡作劇,卻萬萬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我也不知道,那是否叫作相信,隻是在看到這行字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曾說過這句話,而且還是對一個女子說的,盡管我的腦海裏完全沒有她的存在,可我就是莫名地相信這一點。”
男人垂眸看著布帛上的小字,薄唇染了淡淡溫柔的笑:“是對你說的吧?你出現在台上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一定是我要找的人,十裏紅妝,定不負你……但我想我應當還是負了你了,你……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麼?”
問話的時候,他抬了眼簾。
君初月對上他那雙如深潭般澄澈的眸子,漸漸的神色不由自主變的溫軟起來——
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即便知道他並沒有恢複記憶,即便知道他現在完全不記得她是誰,但這一刻,她在還是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他沒有騙她!
就如同他那時拉著她的手按在他心口一字一句所言明的那樣,哪怕腦子裏忘記了,心卻永遠都不會忘——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想起你。”
會的。
她會等。
他都這麼努力了,她等一等又有何妨呢?
點頭,她看著慕容封淵眼眸中迅速露出不掩欣喜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淺淺的笑意隨之在眉梢眼尾暈染開來。
月下星前,人如畫……
“這樣說來,那你也相信我咯?”君初月又道,見男人肯定地頷首,神情隨即變的認真起來:“你把手給我一下,我給你把把脈,看看你中了什麼毒才被洗了記憶。”
“你會醫?”
慕容封淵有些驚奇地開口,一邊跟在她後麵進了涼亭,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來,將手攤在石桌上送到她麵前。
君初月亦在他對麵的石凳上坐了,三指按上他的手腕脈搏,聞言笑了笑:“我會的東西還多著呢……”
話音未落的同時,她的眉頭就已然微微踅起。
慕容封淵一直靜靜看著她的麵容,自然將她此刻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便貼心地問到:“是不是查不出來?這也沒關係,你告訴我我以前的事情,我再重新認識一遍就好,並不一定非要想起來不可。”
“可是我能跟你說的也隻是我和你一起經曆過的事情而已,還有很多我沒有參與過的,屬於你自己的過去啊,少了那些,你又怎麼……”
“沒關係。”
慕容封淵打斷她的話:“我的記憶裏隻要有你那一部分存在就足夠了,剩下的,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
君初月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驀地噗嗤一聲笑出來。
男人不由有些窘迫,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尾泛開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耳根:“我說的是真心話……”
這個樣子的慕容封淵,真的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君初月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急忙安撫道:“我不是在笑話你,隻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大不相同,覺得有些新奇而已。”
“以前的好,還是現在好?”
“都好。”
以前的讓她有種依賴和被保護的感覺,而現在的慕容封淵,卻讓她有那麼一點想要欺負的衝動——
君初月看著男人清雋的麵孔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不由低頭輕咳一聲,將腦海裏的衝動給暫時甩開,清了清嗓子恢複了正經:“我還是先簡要跟你說一下你的過去吧,你和我一樣,其實並不是西陵國人,近三個月前,你還是明羅帝國封號戰神的大將軍……”
慕容封淵眼神一震。
時間流逝,隨著女孩放輕的聲音娓娓在夜色中結束,男人俊挺的劍眉已經在眉心處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怪不得……”
“什麼?”
“他們說我是士族文臣之子,卻從未有人解釋過,我丹田裏內力是從何而來。雖然我現在不會任何武功招式,但是自己的身體自己還是清楚的,所以……我對他們的說辭一直存著幾分疑慮。”
慕容封淵淡淡開口:“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知道,他們給我冠上的身世完全都是假的。”
“然而文臣之子也能習武。”
君初月忽然道:“難道你就不怕,我說的話才是假的?是明羅帝國派來故意挑撥離間?”
“……”
男人目光不覺有些無奈:“我相信我的心。不瞞你說,除去最開始仿佛不受控製一般地對連沐兒有親切感之外,大概到西陵國之後的七八天,我就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有種陌生感,連帶對著連沐兒也覺得排斥,但當時我還並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隻單單以為是我失憶的緣故,直到那次收到這塊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