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慕容封淵就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狠狠皺了下眉頭,同時不動聲色地移開手,作勢去拿桌案上的茶盞,當避開她的觸碰之後,才若無其事地淡淡開口:“什麼事?”
連沐兒:“……”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無意,但回回如此,她還能騙自己說這隻是巧合麼?
這個男人分明是在有意識地避開她!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意圖再次落空,連沐兒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強忍住心底的火氣作出一幅委屈的模樣,又眨巴著眼睛用嗲聲控訴道:“慕容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說我做了什麼錯事,讓你這段時間都在冷落我?你告訴我哪裏做的不好,我什麼都可以改的。”
少女柔軟中帶著一絲微顫的聲音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慕容封淵其實也是一樣。
尤其是他剛醒過來那幾天的時候,由於記憶被洗去後頭腦一片空白,再加上藥物的作用在當時也是最為強勁,使他本能對連沐兒有種無法控製的親近感,所以那時候連沐兒每每隻要露出這般表情就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償所願——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放著那麼好的機會故作矜持,連沐兒想。
隨著時間推移,她能清楚地感覺出來男人態度上的變化,盡管還是如最初醒來時那般溫文爾雅,但明顯要疏遠了很多,特別是在去過寶善庵那次之後,這種變化感覺就更是明顯,也正因為如此,本打算水到渠成地圓房反而變的愈加困難起來。
按理說,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才對……
可恨給她藥的那個人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讓她想問都沒有地方去問,還有那個給了她新生命的女人……也如同從世間蒸發了一般,如果不是她還保留著曾經的記憶,她都要以為這一切根本就是她在做的一場夢而已。
簡直太過匪夷所思。
隻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連沐兒看著慕容封淵的眼神不自覺變的有些貪婪,疏遠又怎樣?事實依然是這個男人屬於她——
慕容封淵啊慕容封淵,當初你羞辱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男人正在喝茶,用袖子半掩了麵容,餘光卻將連沐兒眼中貪婪、嘲諷、報複……交織在一起的種種神色變化看的一清二楚。
嗬。
不覺有些慶幸自己雖然失去記憶,卻尚能思考,不至於被人牽著鼻子走還渾然不覺。
也因此更有些期待知道那個將要見麵的女子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了……
慕容封淵放下茶盞:“你沒有什麼要改的地方。”反正再改他也依舊會是如此,當然這句話他不會現在就說出來,頓了頓:“隻是這裏人多,還是不要如此拉拉扯扯為好。”
連沐兒聞言一臉不可思議:“就因為這個原因?可你是我的駙馬,我們是夫妻啊,再說過來的時候你說不碰也就罷了,這會兒咱們都坐下來了,麵前又沒有別人,父皇他們都盯著前麵台子呢,誰會來看我們做什麼呀?”
“你是女兒家,女兒家在外麵就該懂得矜持。”
慕容封淵聲色平靜。
事到如今,即便還沒有恢複記憶,但他心底已然肯定了自己那所謂的身世根本就是人為杜撰而來的,士族文臣之子……
嗬,若真是文臣之子,那他丹田中浩瀚內力又是從何而來?以為不說他就不會自行感悟麼?
不過這個身份也好,正好給了他疏遠連沐兒的借口。
果然,連沐兒被他這句“該懂得矜持”給堵的啞口無言,再加上上首皇帝正和皇後提到她了,也隻能暫時放過糾纏慕容封淵,轉而去應對皇帝皇後拉家常。
此時對麵用以演出的高台上已經陸續有人上來亮相行禮,最開始是戲曲班子,接著是舞姬……雜耍班子——
慕容封淵眉眼驀然一震,接著目光就直直地定格在了台上。
這種感覺……
她在!
盡管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產生了這種感覺,明明台上的人麵孔於他而言都是一個比一個陌生才對,可一個聲音就這樣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回響著,說他要見的人就在其中。
那麼……到底是誰?
是她嗎?
漆黑的鳳眸深處很快倒映出一張其貌不揚的女孩兒麵孔。
隻見她站在一隊人中間,穿著和旁人相同的服飾,低眉順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可偏偏他就是篤定了,他要見的人是她——
君初月為了不讓人發現端倪,從登台開始就一直低著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一雙視線不偏不倚地正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抬了抬眼簾,悄悄分了些餘光出去在半空與那道視線對上,想要知道是誰在看她。
然後她就愣住了。
慕容封淵。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他,還是用這種直白的眼神緊盯著她。
要知道她現在可是易容過的啊!
現在這張臉不要說和她本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而且還是那種毫無特色,扔進人堆裏找都找不著的模樣……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
因為他想起來了,所以才能一眼認出她來麼?
如果是曾經那個慕容封淵,她相信他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
可是,她也知道……
如果是曾經那個慕容封淵,如果他真的想起了一切,那麼現在他絕對不會隻是繼續在看台上遠遠地坐著凝視著她,他會不由分說地過來,帶她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依然激動的無法自抑。
君初月覺得自己心跳不知不覺漸漸加快了起來。
咚、咚、咚……
一聲緊接著一聲,就仿佛在被某種神奇的力量牽引著,逼的她無法控製地去和那道目光深深對視。直到旁邊的人快速拉了她一把,讓她回過神來,意識到該跟著眾人一起下台了,這才收回了視線,低下頭轉過身,跟上前麵人的腳步朝台下走去。
……
而慕容封淵卻還仍舊盯著台上,似乎他剛剛看的並不隻是單獨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