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萬花樓的鴇娘已然登台了。
講了一番話大意是讓諸位久等了，便先由碧落姑娘撫琴一曲來安撫眾人雲雲，君初月起先也沒有在意，隻聽了鬱夙的提議已經準備著手去敲門了。
然而當樓下琴音響起的第一瞬，不僅那些原先還吵嚷著說浪費時間趕緊進行拍賣的客人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她也情不自禁心跳慢了一秒，緊接著整個情緒就被那悠揚卓絕的琴聲帶走——
一曲鳳求凰，琴音嫋嫋纏綿如流水、深摯熱烈。
相思纏、相見難……
就仿佛心底的萬千思緒都被這琴音引出，女孩不自覺地抿緊了唇瓣，鬼使神差一般地轉身走到了欄杆前憑欄向下張望。
隻見樓下中央的高台上，一卷簾幕半遮半掩，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幕後的女子身形妖嬈，一襲大紅羽衣層層疊疊如流瀑鋪灑，揮指間琴音憾人心神……
“很好聽？”
男子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君初月點了點頭：“嗯，很有共鳴。”頓了頓，忽然轉眼過去問道：“我記得之前你說，禮部尚書和這位碧落姑娘關係匪淺，那這曲鳳求凰，會不會是碧落姑娘為禮部尚書所彈的呢？”
鬱夙沒說話，隻是轉身看向一個地方。
君初月會意地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二樓的走廊呈品字形三麵環繞。
隻見與他們相臨的另一麵，有一道修長身影正凝望著那幕後撫琴女子，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都能感覺到那男人眼底所蓄積的悲傷與戀慕，仿佛在看一個愛而不得的人，想要把她深深鐫刻在眼底，生死不忘……
“他就是禮部尚書？”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她本以為會是個年過不惑的中年人。
“都城人言禮部尚書麵白無須，貌比潘安宋玉，我也曾遠遠見過他兩次，應當是他沒錯了。”鬱夙微微頷首，“我們過去吧。”
……
“尚書大人，打擾了。”
君初月拱手，得到的回應卻是男子抬指放在唇邊，“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目光始終緊盯著幕後的女子，不曾偏移一絲一毫。
直到一曲終了。
眾人才像是回過神一般，一時掌聲雷動，叫好聲和稱頌聲此起彼伏響起。
鴇娘喜滋滋地扭著腰肢走上台：“哎呀哎呀，真是承蒙各位爺兒喜歡，不過我們碧落姑娘身子嬌貴，往常都是在房裏撫琴，出來露麵這還是頭一回，媽媽我就做主先請碧落姑娘暫時回去歇息了，接下來還有姑娘彈奏些小曲兒，請各位爺欣賞。”
目送著簾幕後的女子起身下了高台，身影完全消失在高台的另一端，那禮部尚書蔣皎洪才轉過視線：“兩位，找本官有事？”
君初月正想開口，鬱夙卻搶先一步微笑道：“大人對碧落姑娘當真是一往情深。”
“嗬，情深又能如何？這世間最讓人無能為力的，就是一個情字……二位也不要拐彎抹角了，有事就直說吧。”
“能否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
此時台上又有姑娘咿咿呀呀彈唱起小曲，雖不致像碧落姑娘那樣有如天籟之音，但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因此人群很快又平靜下來。
蔣皎洪掃了一眼那台子，還未開口，鬱夙在旁淡笑：“碧落姑娘再出來還要些時間，我們也不會耽誤大人太久，或許大人和碧落姑娘之間姻緣，我二人能幫的上忙也說不定。”
“你們，這是在和本官提條件了？”
“或許算是吧，但我們的要求大人也隻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鬱夙笑容溫潤，說出口的話語卻是針針見血：“大人與這萬花樓的碧落姑娘暗許終身，言明非她不娶，卻偏偏如今身居高位，婚姻大事無法自主，大人萬般為難，自認對不起碧落姑娘卻又無可奈何，我說的可對？”
“……”
聞言，蔣皎洪心頭浮起的絲絲慍氣頓時被壓了下去，半晌道：“二位能替本官解憂？”
“若是大人能答應我們一點小小要求，我二人定會不遺餘力。”
“……你們先隨本官過來吧。”
果然不出鬱夙所料，這禮部尚書在萬花樓裏的確要了一間雅間，三人進去關了門，君初月將自己的要求說了，禮部尚書不由吃驚地睜大了雙眼，厲聲道：“你們欲對皇上不利？”
“自然不是。”君初月苦笑，“隻是想借助你的權力混進宮裏尋我那遺失的寶物而已，皇上身邊有高手相護，我哪裏有那個本事，能在眾目睽睽下對皇上不利。”
“這……本官再考慮考慮吧。”
君初月和鬱夙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心知這也是他們今天能得到的最好結果了，隻得告辭離開，並言明下次再登門拜訪。
下樓梯的時候，君初月忽然問道：“今天是拍賣碧落姑娘的第一夜，你說，這禮部尚書能拍下來麼？”
“難。”
鬱夙開口，接著解釋道：“碧落姑娘藝名遠揚，有很多人都想與她春宵一度，這其中不乏高官甚至皇親國戚，財富能壓禮部尚書一頭的更是大有人在，我聽這禮部尚書不貪不占、兩袖清風，今晚估計也拿不出多少銀兩，你剛才沒看他，滿身悵然，明顯就是預曉今日結局了。”
君初月聽著他的話，轉臉向台後張望了一下，冷不防壓低了聲音：“你說，我們去把碧落姑娘弄出來怎麼樣？也算是多個籌碼……”
“這也是個辦法。”
“哎？”
君初月反應過來他回答什麼之後，不覺一愣，回過頭來吃驚地對上男子溫潤含笑的視線：“我就隨便一說……”
“但眼下看，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帶走碧落，不但算是籌碼，也算是對那禮部尚書有恩，畢竟沒有哪個男人，願意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承歡他人膝下……”
鬱夙說到後半句時，音調隱隱有幾分沉冷一閃而過，因為太過迅速，君初月也沒有留意到，倒是因他的說辭而專注起這隨口提起的計劃來。
……
萬花樓最裏麵一間雅間。
碧落正攬鏡自照，忽然間敲門聲響了起來，正替她梳頭綰發的丫鬟急忙放下梳子小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