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
這個地方一半是草甸,另一半則鋪滿了碎石,所幸他們昨天摔下來的時候是摔到了草甸上,若是掉到了碎石上……
君初月簡直不敢想,她聽了慕容封淵的話扶他走過去,在碎石堆前停下來:“這些碎石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仔細再看看。”
拋開過往的那些誤會不說,君初月其實本能上還是很信任慕容封淵的,尤其是信任他的能力,所以聽他這麼一說後,立刻查看起來,她發現這裏和旁邊草甸一樣,都是濕漉漉的,但是草甸潮濕是因為露水和霧氣的沾染,石頭呢?而且再細看,這石頭是從下往上滲濕的……
君初月忽然明白過來,她吃驚地轉臉去看慕容封淵:“你的意思是,這下麵有一條暗河?”
“說對了,既然是河,就說明下麵肯定是通的,把這裏挖開,然後我們可以走暗河離開這裏。”
慕容封淵臉上沾染著笑意,他從運功結束後就一直看起來很愉悅,愉悅到就好像他不是被困在這裏,而是到了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遊玩一般愜意。
他本身麵容就生的清雋俊美,隻是過往在沙場中被渲染出來的暴戾肅殺早已深深斂進骨子裏,讓人一眼首先被其氣勢影響,先入為主地產生敬畏之意,但此時此刻點點笑意綻開,刹那有如和風細雨驅散一切陰霾,連平素挑起的劍眉和狹長犀利的鳳目都變的過分柔軟起來。
君初月是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高興的。
應該就是因為昨晚……她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吧。
換作以前,哪怕是在她幼年認識他的時候,恐怕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一句話都能對這個男人產生極大影響。
“你把劍借我一用。”
君初月四下裏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男人腰間的重劍上隨之一亮,這裏沒什麼其他代替的東西,唯有這把劍是最適宜用來挖地的,如今說開了她也不再客氣,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直接就是命令句,並且不等慕容封淵開口就已自行將其重劍拔出。
這是他的第二把劍,最開始跟著他的那柄劍在北境冰原的時候就已經被折損了。
君初月深呼吸,揮劍——
隨著碎石不斷地被翻開,越來越向下,當她挖出一個約一人高的深坑時,坑底堆砌的碎石已經完全被鏟走了,露出濕潤柔軟的土地。
已經有地下水漫出來了,大概到了明天,甚至今天夜裏,這個新挖的深坑就會變成一口真正的井。
君初月擦了擦汗,正要再繼續時,揚起的手腕被人從後麵握住了。
“我來,你去歇會。”
她回眸對上慕容封淵那雙如墨玉般的鳳目,正想回絕時,一個柔軟如羽毛輕拂的觸感驀然輕輕落在她的額頭上。
心神一顫,男人呼吸間帶起的氣流由上而下吹過她的眼睫,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低聲重複道:“我來,你在旁邊歇會。”
手裏的重劍隨之被抽了出去。
君初月回過神來忙抓住他:“我不累,還是我來吧,你身上還有好幾處骨頭碎了現在沒辦法醫治,若是再不小心加重了傷勢怎麼辦。”
“無事,我……”
“無事個屁!”
君初月突然拔高聲音,倒把慕容封淵嚇了一跳,接著就聽見女孩如連珠炮一樣將他狠懟了一通,最後總結道:“我是大夫你現在得聽我的,我告訴你慕容封淵,你要是今天再受傷,出去我就不要你了!”
一席話把男人硬是給說的一愣一愣的,等半晌反應過來時,女孩已經手握重劍開始繼續刨地了。
“初月……”
“閉嘴!”女孩頭也不回。
“……初月。”
“我叫你閉嘴,沒得商量!”君初月這回拄著劍回身了,卻驚覺男人臉色白的厲害,正靠在碎石壁上麵露痛苦之色。
她心一慌,急忙奔過去:“你怎麼了,是不是牽動了傷勢?”
一邊就要去替他把脈。
卻不想慕容封淵會在這一刻驀然出手,等她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的時候,周身穴道已經悉數被封全然動彈不得,就連啞穴都被封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拿眼睛怒視著他。
混蛋!
居然想出用苦肉計這一招來博取同情了!
“我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勞累?”
慕容封淵說著含笑摸了摸她的頭,一聲“乖”字不知道怎麼的就脫口而出。就像小時候他對她常做的那樣,那時候他也總是用這個字來哄她,當時她性子還沒有受多少祭殿影響,遠比現在要古靈精怪,但不管她有多頑皮胡鬧,隻要一聽到這個字,她都會乖乖地安靜下來。
君初月:“……”
她儼然也想到了那時候的情景。
可是……縱然他會舍不得,難道她就舍得看他帶傷還這般辛勞麼?
忍不住又賭起氣來,一邊想著等會怎麼教訓他一邊開始暗自以內力衝擊穴道,然後也不知道慕容封淵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意圖。走了兩步驀然又回轉過來,一出手就點了她的昏睡穴。
“……”
陷入黑暗的一刹那,君初月在心底把慕容封淵罵了一百遍。
等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靠在慕容封淵懷裏,熟悉的氣息讓她感覺很是安心,但隨著意識回籠,她想起昏睡前發生的事情,頓時火大地瞪眼:“慕容封淵,你那樣做想過後果沒有?”
“想過。”
男人很誠實地看她。
君初月禁不住氣結:“那你還……我剛才說了你今天要是再受傷,出去以後我就不要你了!”
“但你也說過,什麼都答應我。”慕容封淵淡定地反駁道,“況且我也好好的沒事,不信的話你打我試試就知道了。”
君初月:“……”
她最終沒舍得下手。
也從此認定了一個道理,武功高強沒什麼,會帶兵打仗也算不了啥……能把臉皮徹底放下來,才是真正的天下無敵。
“挖好了?”
她看向前麵斜向凹下去的深坑。
“嗯。”慕容封淵站起來,“下去有些深,小心一點。”
片刻之後,君初月才知道這個“有些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