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眼看著慕容封淵瞬間失望地低下頭，笑意卻在女孩唇邊點點綻放開來，一直彌漫到了眼角眉梢，連接下來說話的語調都不自覺帶上了幾分輕鬆和嗔怪——
“我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休了你自然就是休了，哪有潑出去的水還收回來的道理。不過現在你未婚我未嫁……慕容封淵，你剛才說要重新開始的事，難道都是說假的？”
當然不是！
慕容封淵正要開口辯駁，驀地腦海中靈光一閃。
難道……
他抬頭目送著女孩負手離去的背影施施然消失在視野盡頭，鳳眸漸漸亮起來。
對了！
還有機會，還能再重新開始。慕容封淵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掌，看著它在眼下五指緩緩收攏，又一點點張開——
這一次，他不會再把她從身邊推開了！
……
皇城街頭。
已是冬末春初。
隆冬時節久違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撫平了持續一冬的陰鬱。
君初月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穿梭而過的行人，不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邊抬手輕輕按在了胸前，那裏，心情恍然間已是豁然開朗——
不同於青州那種從來都是四季如春的地方，她想，冬天，如今是真的要過去了。
……
慕容封淵出獄這件事解決的很順利。
畢竟明羅帝國江山社稷的穩固有一大半都要靠那個男人出力，而且本來隻要他自己說清楚，根本就沒有下獄這回事。
奈何他從青城回來就一副“人是我殺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態度，連半句辯解都無，再加上罪證確鑿，哪怕是皇帝也沒辦法，隻得將他收押入監
而這回君初月過來一說開，可算是給了台階下，這些日子一直為此焦頭爛額的皇上心裏一顆大石也總算是放了下去，先是端著皇家顏麵訓斥了一通，接著就順水推舟下旨，宣布慕容封淵無罪釋放。
聖旨一下，刑部哪敢怠慢。
刑部尚書更是親自到了大獄裏，看著男人從牢房出來，一邊賠笑，一邊畢恭畢敬地將一件外袍給他披上：“慕容將軍，您受累了。牢房裏條件有限，委屈了慕容將軍，還望您多多擔待啊……”
“無妨。”
慕容封淵絲毫不在意這些，說到底是他為了自我懲罰主動入獄的，哪裏怪得了別人，況且現在他一顆心也早就飛了出去——
眯眼遙望入口處傳來的微弱燭光，男人下意識地把袖子抬起來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心道，出去之後得趕緊先沐浴一番，把這身氣味給去了才是。
“外麵可有沐浴淨身之處？”
“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刑部尚書忙不迭開口，說話間走到前麵探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慕容將軍，您請。”
一行人從兩側長長的牢房之間穿行而過，忽然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大人，也放我們出去吧。”
就像是平靜的湖麵裏砸進了一塊石子，刹時牢房裏如同翻了天似的，無數囚犯撲到牢門前，柵欄搖晃的聲音、腳鐐拖拽的聲音此起彼伏交織在一起——
“放我出去吧，我發誓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再也不犯事了！”
“就是，憑什麼隻放他一個人出去？你們官府辦事也實在太沒道理了，一個殺人犯你們都給放出去，老子不過是偷盜了一些財物而已……憑什麼讓老子在這裏一直吃牢飯！？”
“說的沒錯，你們官官相護，憑什麼放他？老子也受夠了，待在這裏整天暗無天日的，有本事殺了老子啊！”
“閉嘴！”
刑部尚書變了臉色，牢頭則立刻衝到最近的一間牢房前唰唰甩了兩鞭子抽在柵欄上：“叫你們都閉嘴沒聽到嗎，誰再敢廢話一句，一會就讓他再嚐嚐刑房的滋味！慕容將軍的身份豈是你們這般下賤之人所能比的？”
訓完見囚犯們都安靜下來，又急忙回到慕容封淵麵前點頭哈腰：“慕容將軍，這些都是沒眼力的，您別在意，您千萬別在意。”
刑部尚書也賠笑道：“是啊，那些囚犯說的話慕容將軍您千萬別往心裏去，你這出去以後，還望慕容將軍能在皇上麵前多多為下官美言幾句，下官在這裏先謝過慕容將軍了。”
男人不置可否。
……
三個時辰後，他神清氣爽地從紫宸殿出來，將軍府的護衛已經在皇宮外麵等候了。
就看兩名護衛雙雙上前行禮。
慕容封淵從他們手中接過馬韁，開口淡淡道：“夫人呢，在府裏麼？”
兩名護衛還不知道他和君初月之間的事情，聞言不由一愣，麵麵相覷著心說這夫人不是已經……怎麼會在府裏，正想著該如何回答是好，男人已經翻身上馬：“你們先回去。”
“是。”
兩名護衛抱拳應著，再抬眼時，麵前哪裏還有自家將軍的影子。
彼時已是半下午光景。
初春的時候天黑的比較早，這個時候就已經紅霞漫天了，君初月和平常一樣坐在石階上，看著那些新入祭殿的小女孩一招一式有模有樣地演練，忽然間耳畔有馬蹄聲由遠而近，她下意識地轉頭——
一道身影策馬而來。
因為是逆著光的，一眼望去看不清其容貌，隻能看見漫天霞光自背後勾勒出其輪廓剪影。
近了、更近了。
君初月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看著男人從馬上跳下來，又一步步走到她麵前，長身玉立，清雋俊美的容顏倒映在她的眼底逐漸清晰起來。
“夫人。”
低沉醇厚的男聲響起。
君初月一震，猛地回過神來，頓時翻了個白眼：“叫誰呢，誰是夫人？”
慕容封淵：“……”
男人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乖乖改口：“君姑娘。”
聞言，女孩不著痕跡地翹了翹嘴角，但仍板著臉冷冰冰道：“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
慕容封淵想，若按他原本的脾氣，應當是丟下一句“回去成親”，接著二話不說就把這個小女人給扛回將軍府……
但現在他也隻敢想想而已，腦海裏思緒快速轉了一圈，男人用自己過去想都沒想過的文質彬彬語氣開口：“今夜，那個月色甚好，不知君姑娘可願與我一同遊玩賞月，那個……共訴衷腸？”
君初月：“……”
現在天上還掛著一輪夕陽呢，哪裏來的月色了！
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開始思考自己要慕容封淵重新追求她，是不是有點太難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