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名為絕望

女孩想著,忍不住苦笑了下,雙眸也漸漸開始闔上……

她並不怕死。

隻是單純有些不甘心罷了。

……

驀地,耳畔傳來嘭的一聲,緊接著又是悶哼響起。

君初月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睜開眼,刹那隻見眼前黑色衣袂飄飄,一道飄然出塵的身影正橫攔於她身前。

“大祭師!”

她驚呼了聲,目光隨即從其肩頭越過,就看到白漠一手捂著肩膀半跪在地上,眼底藏著一抹痛色咬牙切齒地看過來:“賤人,竟敢傷我,你是什麼人?”

“愚蠢!”

大祭師冷斥,接著也不見她如何動作,然而白漠卻像是受了一記重擊,身軀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再度向後飛出去,後背咣當撞上一株樹幹方才斜去了衝力停住,往前傾身一跪,慌忙伸手拉下蒙麵的黑布朝地上嘔出一大攤血。

君初月看著他吐完血,抹了把臉抬起頭來,在看清其麵容的瞬間,女孩不由瞳孔微微一縮。

那原本應當是一張極其美麗的麵容,如果下半部分沒有變的麵目全非的話——

“賤人、賤人!我要殺了你們!”

白漠裂開那沒有了皮肉覆蓋的,如骷髏一般的嘴,一邊吼叫一邊瘋狂地衝了過來。

飛蛾撲火。

君初月腦海裏不自覺地閃過這四個字。

這個號稱明羅帝國第一殺手的白漠,其實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她想,明明在大祭師麵前毫無還手之力,卻還要……

“初月。”大祭師忽然開口。

說話間負手轉身過來,背對著白漠淡淡道:“殺了他。”

君初月一怔。

她?!

不知是解釋還是什麼,大祭師說完那三個字後聲音未停,仍在往下繼續著:“剛剛一擊,我已經廢了她的功夫。去吧,你能做到。”

隨著話音,一把嶄新的軟劍落在了她的手上。

五指一緊。

下一秒,寒光電射而出!

白漠定住了。

她眼珠顫動了一會,慢慢向下看去,隻見身上出現了一條斜向橫亙的血痕,鮮血正不斷地滲漏出來,越來越多……

她又緩緩抬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目光落在了君初月臉上,又一轉,滑向了她左手所持的軟劍,隻見劍光如銀,不染塵埃,連一丁點的血跡都未曾沾上。

白漠又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了,最終隻咧出一個無聲的、褪去了瘋狂扭曲,甚至還帶上了某種解脫意味的笑,身軀沿著那道血痕砰然裂作兩爿。

轟的一聲。

兩截身體重重摔落在地。

月色籠罩下的河灘也再度安靜下來。

清風徐徐。

“在外這些日子,過的可還愉快?”大祭師忽然開口。

女孩正端詳著手裏的軟劍,聞言急忙凝神回道:“見聞頗多。”

“如此甚好,不過初月,你也該收心了,不要忘記你還是祭殿的人,今天就隨我回去吧。”

“是。”

君初月恭順地行了個禮。

她明白,大祭師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遠離皇城的偏遠小鎮的,來此,必然是為了帶她回去,隻是無巧不成書,竟然因此而救了她一命。

是了。

也是該回祭殿的時候了……

她跟在大祭師後麵踏出河灘樹林,而樹林外,兩名祭殿女子正守在一輛馬車旁邊,恭恭敬敬地等候著。

……

就在馬車遠去之後,一道白衣身影又藉著月光悄然遁入樹林,在白漠的屍體前停了下來。

“哼。”

低低冷笑響起。

那人手掌一翻,瑩白如玉的五指之間便多了個小藥瓶。

他拔開瓶塞,將瓶裏的藥水悉數倒在了屍體上,看著白煙蒸騰而起,將屍體完全覆蓋,直到那裏什麼都不剩了之後,才又看了眼不遠處那兩名護衛的屍身,從容邁步離去。

……

近黎明時分。

又一人披星戴月策馬自青州方向狂奔而來。

慕容封淵。

從青州城到這片河灘若依平常而計,至少也要一天半時間,但男人卻硬生生地將這時間給縮短了一半,幾乎就在他衝進河灘樹林的一刹那,坐下馬匹便支撐不住地口吐白沫一頭栽倒——

但他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順勢從馬背上跳下,一邊急切地搜尋起來。

樹林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按理來說,作為久經沙場的大將,這種氣味對他來說本應習以為常,可踏足於這片河灘樹林之間,慕容封淵此刻心底卻恐懼的不能自己——

不會的。

一定是這樹林裏流竄進來什麼食肉的野獸,在這裏捕殺了水鳥之類才引起的血腥味。

他想,她那麼聰明,怎麼會出事呢,況且還有程峰和項平兩人在,依照那二人的忠誠,必然會拚死護她周全才對……

驀地,男人的視線定住了。

猶如被石化了一般,好半天才又恢複,鳳眸劇烈顫抖著,瞳孔不斷地收縮——

目光所及之處,兩名護衛的屍體正無聲地躺在地上,一人被挖了心髒,另一人也被洞穿了胸腹,血流了滿地都是,仿佛在告訴他,之前在這片河灘上發生過怎樣慘烈的戰鬥。

怎會……

男人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君初月,你在哪?君初月!你還活著對不對?快說話,你在哪,出來——”

如野獸悲鳴般的嘶吼在樹林間響起。

慕容封淵哪裏還顧得上女孩是不是願意看到他的這件事,一種名為絕望的感覺正在一點一滴,不斷侵蝕著他的心。

他甚至開始在心底不斷卑微地向上天祈禱,隻要她沒事,他願意傾盡所有,他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她平安無虞。

時間不斷流逝。

慕容封淵將整個樹林都翻遍了,可所得的卻隻有失望、失望,還有失望。

女孩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君初月君初月……”男人失魂落魄地靠在樹幹上,喃喃著忽然一拍腦門:“對了。”

他慌忙進了鎮子。

大概是因為時間尚早,鬱氏醫館的院門還緊閉著,慕容封淵想也不想一掌下去,院門便轟然倒塌。鬱夙聽到動靜出來正想看個究竟,卻不想對上一雙泛紅的鳳眸,緊接著衣領也被揪緊了——

“君初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