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經地義的爬窗戶

獸寵的墳隻是個稍稍高處地麵的小土丘,隱藏在耳房後麵的草色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不顯眼了,不仔細看很容易就會忽略掉。

慕容封淵負手而立。

那一天……不,那幾天的情形就像是走馬燈一樣,清晰地在眼前回放著。

那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他眼前流淚。

一顆一顆……

說來也可笑,那些淚水當時在他心裏沒有掀起絲毫波瀾,可現在回想起來,他卻恨不得一劍砍死自己,他頭一回痛恨自己的冷血,為什麼要在那時帶著偏見看她,為什麼不多給她點說話和解釋的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男人好像站成了一塊石頭。

伴著夕陽西下,漸漸將他的影子斜拉成長長的一條。

他站了一天。

雲月穎在屋裏,透過窗欞也看了他一天。

“小姐,去用晚飯吧,您都這樣看一整天了,也該歇歇了。”葉兒勸道,說話間目光往窗外滑了一眼,繼而忿忿不平:“真不知道將軍是怎麼想的,整天和那個賤人在一起就算了,居然還來吊唁那隻野獸,早知道這樣,奴婢老早就讓人把那土包給平了,免得小姐您看了心裏難受。”

“葉兒,謝謝你還在替我說話。”雲月穎麵露感激,勉強擠了個笑出來。

葉兒受寵若驚,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小姐,奴婢知道您心裏苦,這一切都是君初月那個賤人造成的,所以您要是有什麼需要讓奴婢去做,盡管吩咐,奴婢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一定不讓小姐您失望。”

過了幾天,祭殿裏派人過來,說是君初月這個昔日聖女卸任也有一段時日了,新的聖女之位還一直懸而未決,大祭師占卜了吉時,把甄選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後,屆時她這位上代聖女也要參加,因為塵埃落定之後,需要她將代表祭殿聖女的服製傳給新一代聖女。

這是份內之事,君初月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到了甄選開始那天,她跟慕容封淵打了聲招呼便回了祭殿。

甄選前後共持續十天,包括各類考驗和試煉,由於事關重大,這段時間內祭殿會完全對外封鎖,君初月也不例外,雖然她已嫁作人婦,但隻要回到祭殿,就要遵守祭殿的規矩。

前兩天比較忙碌她尚還覺得時間很快,可從第三天開始,春夏秋冬四人分別接受了祭祀的任務前往各自試煉的城鎮,突然閑下無事讓已經習慣了西軒熱鬧的她不由有種度日如年之感。

也不知道那三個小丫鬟現在在幹些什麼。

夜深,君初月想著,目光從窗外一彎弦月上收回來,一邊關了窗子,百無聊賴地準備睡覺。

她剛鬆開腰帶,背後就冷不防傳來一聲響。動作瞬間一頓,疑惑地回頭。

隻見窗戶關的嚴嚴實實,完全沒有什麼異常,她仔細地盯了一會兒,見沒再出現什麼動靜了,想想大概是自己的錯覺,便又低頭去解外衫。

咣!

又是一聲響。

這回君初月聽的分明,不是錯覺,她頓時就踅起了眉頭,將剛褪下肩頭的外衫重新穿整齊了,抬手輕輕扶住窗子,貼上去靜聽了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一推。

窗子是向外開的,這麼一推,幾乎同時就響起一聲悶哼。

君初月一驚。

想著哪裏來的賊人竟敢潛入祭殿為非作歹,邊閃電般掣出腰間軟劍,劍芒一閃,在看清對方身影的刹那,她卻當場愣住了。

“將軍?”

外麵穿著一身夜行衣的人不是慕容封淵是誰?

男人看了她一眼,放下捂著額頭的手:“把門打開。”

“可是……”

君初月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出現,壓下心底泛起的驚喜,一邊猶豫著正想說祭殿不許外人進來時,慕容封淵又道:“快,開門。不然我就卸你窗戶了。”

看他完全不似在開玩笑的樣子,女孩嘴角一抽:“我開我開,你別亂來。”

說著急忙去把門打開讓慕容封淵進來。

“將軍過來的時候沒別人看到吧?”她邊問著邊又四下裏環視一圈,確定後麵沒有人,這才關緊了門回過身來。

慕容封淵還在揉額頭。

剛才那一下他是毫無防備,以至於現在額角紅了一大片。聽見君初月問話,抬眼沒好氣地輕哼:“我會犯這般低級的錯誤?”

好吧。

女孩想,她不該問這個問題。

這間屋子本身就不寬敞,突然多了個人更顯得小了很多,仿佛轉身都成了困難,四周到處都充斥著男人身上的陽剛味道。

君初月過去倒了杯茶:“將軍,祭殿現在是封鎖時期,禁止外人出入的,喝了茶,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慕容封淵本來已經接過茶杯,杯沿都貼近唇邊了,聽她這麼一說又把杯子放下:“什麼外人,你是我妻子,我來看你是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你怎麼爬窗戶?

君初月忍不住在心底腹誹了一句,但到底還是沒說出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將軍,到底有什麼事要找我?”

“沒事。”

慕容封淵道,話音一落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皺眉反問:“你的意思是,我沒事就不該找你了?”

君初月抿了抿嘴。

慕容封淵看著她欲言又止,眉眼中不禁湧起一抹晦澀,也沉默了,屋子裏不知不覺又變的安靜起來。

他很想說,因為他想她了,想到夜不能寐,這才不顧一切地潛入祭殿,隻為了能看她一眼。

可是,她會信他麼?

他沒有底氣。

所以,他也不敢說出來,卻不知道自己這樣不言不語反而使得女孩一顆心漸漸沉向穀底。

她看不懂慕容封淵!

君初月想,猶記得她嫁入將軍府頭幾個月,慕容封淵對她可謂厭惡至極,但那時候至少她還能看的透徹些,而現在卻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如果隻是因為接納了她作為慕容夫人,有必要對她這麼好嗎?

慕容封淵不說,她也想不到,更不敢想。

時間像是靜止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忽然站起來,動作驚醒了怔忪中的君初月,她也回過神,隻見慕容封淵一聲不吭地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