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奴婢也不太清楚。”葉兒猶豫著,又道:“小姐,這樣,您先休息一會,奴婢再出去打聽打聽。”
“嗯,還有——”
雲月穎看了看屋子裏其他小丫鬟,葉兒心領神會,立刻將那些小丫鬟全部遣了出去,這才輕聲問:“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
“西軒那三個丫鬟……有兩個,一個叫杏桃,還有一個叫晚春的,你看看,把她們當中的一個叫到雲閣來,看看能不能為我所用。”雲月穎說著聲音稍稍一頓,又道:“如果不行,那就看能不能想辦法安排個信得過的人,進西軒。”
“好的小姐,您放心,我這就去想辦法。”
君初月並不知道雲月穎又把眼睛盯到了西軒,她這些天裏一直在忙著賞蓮會的相關事宜。
為了有合適的節目助興,她甚至連皇城裏的一些民間戲班子都跑過了,一遍遍擬定,又一遍遍推翻,她做得極其認真,慕容封淵更是每天下朝之後就跑到她這西軒裏待著,和她討論定奪,終於提前了五天將事情全部敲定了下來。
當慕容封淵告訴她皇上拍板同意,且已經順利移交給禮部的刹那,君初月就覺精神一鬆,所有的疲憊都在一瞬間浮了出來。
“總算是不負聖命……”她揉著太陽穴站起身,卻冷不防眼前一黑,一個趔趄往後一倒。
“夫人!”
夏荔驚呼一聲,正想衝上來時,卻看到一雙手迅速接住了君初月後仰的身體。
她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抱歉,將軍。”
君初月擺脫了那突如其來的暈眩感,也急忙要站直了,卻不料男人的手牢牢桎梏住她的身軀,竟然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女孩不禁一呆:“將軍?”
慕容封淵也不理她,隻看了眼杵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丫鬟:“出去,夫人今天我來照顧。”說罷就徑直朝內室走去。
君初月有些懵,她看著夏荔偷偷給了她一個“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鼓勵眼神,想開口時已經來不及了,一轉眼人就被放在了床榻上。
“你……”
她怔怔地看著站在床前的男人。
慕容封淵正忙著將被子拉開蓋在她的身上。聞言,動作一頓,轉眼看過來:“怎麼了?”
四目相對。
他們互相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彼此的倒影。
君初月猛地回過神來,連忙搖搖頭:“沒什麼。”
“沒什麼事,就快睡覺。”慕容封淵說著給她掖好被子,“眼睛閉上。”
“你不去睡嗎?”
君初月下意識開口。
這段時日裏她是沒日沒夜的忙碌沒錯,可慕容封淵也沒日沒夜的在陪著她。何況他每天早上還要上朝,論起辛苦來,他可是一點都不比她少。
“我等你睡了再走。”慕容封淵淡淡道,接著語氣往下一沉:“還不快睡!”
“哦……”
剛才看到夏荔的小眼神,她還以為慕容封淵要她行使身為慕容夫人的“職責”呢。
原來不是啊……
君初月放心下來,當下乖乖的閉上了眼睛,也是因為實在太過疲累,沒過一會兒,她就沉沉進入了夢鄉。
慕容封淵挨著床沿坐下,垂眸靜靜地看著她。
在女孩的呼吸趨於平緩之後,劍眉下一雙鳳目這才慢慢染上一絲溫柔——
隻有等她睡著了,他才敢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抬手,緩緩撫上女孩的麵頰摩挲。
其實他舍不得讓她如此勞累。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能像這樣理所當然地整天和她待在一起。
君初月……
“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想起了過去,想起了一切,你還會原諒我嗎?”
他喃喃開口。
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飄散,最終消弭歸於虛無,屋子裏仍是一片寂靜。
沒有人回答他,他也知道不會有人回答他。
因為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敢問出這樣的話來。
他十三歲上戰場,曆經十年征戰,雷厲風行殺伐果斷,遇事從未猶豫過,但這一次,在麵對她的時候,他卻躊躇了、退縮了……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就像一塊大石頭沉沉的壓在心上。悔恨如同毒蛇一樣,不停地噬咬著他,一遍遍鞭撻著他的靈魂——
他忘不掉。
忘不掉自己是怎樣殘酷地對待過她。
他想,她也忘不掉。
他不知道恢複了記憶的自己要如何去麵對她,隻好揣著明白裝糊塗,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去小心翼翼接觸她,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新打開她的心扉。
目光一寸寸在君初月的麵容上移過。
女孩睡得很沉。
長長的睫毛搭下來,在眼皮線留下一方扇形的陰影,再往下是小巧挺翹的鼻梁,還有如櫻花瓣似淡粉色的唇,清麗雅致。
慕容封淵看得不禁有些癡。
那個當初在梨花林中追著他跑過來的小女孩,如今竟然已經出落成了這般美好的女子。
這是他的女孩啊!
他丟了十年的女孩。
俯首,一個輕柔的吻輕輕的印上了她的額頭,慕容封淵無聲啟唇:“對不起……”
轉眼就到了賞蓮會的日子。
曆年賞蓮會的地點都是在皇城遠郊的避暑行宮,今年也不例外。
而且今年鄰國東渠為了和明羅帝國締結友好,改變兩國之間戰火不斷的情況,還派了使節帶著賀禮過來——
換句話說就是知道再打下去對他們無益,隻好低頭服軟了。
所以朝廷對這次賞蓮會是格外的重視,皇上和大祭師商議之後,將賞蓮會上的所有事宜都交給慕容封淵和君初月來計劃,直到最後才轉移給禮部按計劃來安排布置。
一大早,兩輛馬車就停在了將軍府外麵。
“淵,你別急,姐姐這會兒還沒有過來,想必一定是還在精心準備著。等會兒定會讓咱們眼前一亮。”雲月穎被葉兒攙扶著,笑意靨靨開口。
慕容封淵站在她的身側,一襲黑色廣袖朝服,墨發整整齊齊束於發冠之內,少了眉骨上那道疤痕,他愈發顯得清雋俊美、儀表堂堂,還記得上回這般隆重攜家眷出行,還是在春社的時候,隻是……
人同景不同,心、亦是不同。
雲月穎話音落下,卻隻得到男人一句淡淡的“嗯”聲,慕容封淵目光始終朝著大門方向,除了最開始在門口相見時,就再沒有看過她一眼。
雲月穎情不自禁絞緊了手下衣衫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