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慕容封淵和君初月送走之後,王縣丞是越想越覺得應該多一條打算。
畢竟現在說是要從皇上那裏派人來,但誰又知道,這人什麼時候能過來?等慕容封淵二人一走,羅河鎮還不是張家一家為大?
想到這裏,他立刻叫人過來研墨,寫了一封信,交給手下心腹說:“你拿著這個把它送給張家家主,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看到你進張家院子,還有,務必要請張家家主看完後燒掉,不要留下什麼把柄。”
“是,屬下這就去辦。”
那心腹拿著信匆匆離去,王縣丞卻愈加萬分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像是越來越熱,急躁的腦門子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流,一邊抓起扇子不停地扇著,一邊不時往門外悄悄看,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無比。
江畔漁火,月影流波。
江堤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相距不到半步。在夏日的晚風裏漫步而行。
“我總覺得,那王縣丞不會像表麵那樣順從。”君初月忽然開口。
“夫人想到什麼了?”
“你說,他明明已經得到張家那麼多好處,又知道張家在羅河鎮上的勢力,說明白點和張家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會因為你我一席話,就與張家決裂?”
君初月淺淺皺著眉頭沉吟著:“我看他像是個會選擇明哲保身之人,投鼠忌器。我們要回皇城還有數日時間。這段時間裏,王縣丞恐怕會搖擺不定。有很大可能依然倒戈到張家那一邊。我們雖不懼於他正麵,卻也怕他背麵偷襲……”
她說著忽然回身抬頭:“不如我們今夜就不留宿羅河鎮了,直接去下一個城鎮如何?”
“嗯。”
慕容封淵“嗯”了一聲,隔了幾秒又道:“夫人決定就好。”
又是這句話。
君初月定定看了他半晌,直到男人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的時候,才把目光移開:“沒什麼,隻是覺得你與之前有些許不同了。”
話音落下,一陣江風吹過,撩起二人發絲衣擺獵獵作響。
慕容封淵心裏有些發澀。
如今他對她好一點,也會讓她如此感到奇怪麼?!
他想著,喉結微微蠕動了兩下,最後吐出的話語是:“不同?大概隻是你的錯覺吧,我與之前怎會不同。”
“哦。”君初月點了點頭,轉身往前走。
看著她的背影,慕容封淵微微眯起眼睛。
他終還是不敢告訴她,自己已經恢複了記憶。
反正她現在是他的妻子,時間還很長,慢慢讓她再度習慣他、重新對他敞開心扉,慢慢把她追回來便是……
突然自覺有了新目標的慕容封淵一下子振作起來,劍眉下一雙鳳目光彩流瀉,抬腳幾個大步跨過去。
君初月聽到後麵有風聲,緊接著肩膀被人扣住了,她下意識回頭去看時,正對上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眸,男人看她回頭立刻把手收回來,一邊目視著前方似乎是刻意不去看她,一邊淡淡開口道:“我看你步態有些虛浮,是不是累了?”
君初月怔怔地看他。
慕容封淵還在自顧自地說著:“……我背你一段吧,免得你支撐不住,耽誤了回去的行程……”
他說了半天見沒人反應,一低頭,就看到女孩古怪的眼神,禁不住一個心虛,急忙幹咳了兩聲以做掩飾:“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君初月搖搖頭:“我沒有覺得累,而且。”她猶豫了幾秒,終於忍不住把心底的懷疑說出來:“你當真覺得自己和以前沒有不同?以前你從不征詢他人意見,從來都是自己做主……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那七星紅葉草有什麼副作用,譬如影響人的脾性……”
他原本那麼霸道,就像之前去風嶽城的那次,他都是不由分說把她拉上馬背,連一點拒絕的餘地都不給她,和現在相比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慕容封淵聽她說完之後,一陣目瞪口呆。
他忽然體會到了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孽不可活是什麼意思——
看來,要想讓她擺脫之前的夢魘不生芥蒂地再接受他,他還任重道遠啊。
慕容封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情急之下訕訕地摸了下鼻子,努力表現出所謂和之前一樣的“自己做主”來命令道:“……你去出鎮的路口等著,我去客棧把馬牽來。”
一人一騎,兩人並駕齊驅。
出了羅河鎮便是一段山道,群山峻嶺、又有茂林修竹,頭頂星子密布、橫亙中天,彙成一道銀白色的星河一路傾瀉向北,遠遠的看去,便是一幅絕景畫卷,隨著兩人的前行而緩緩不斷展開。
行了一夜半日,第二天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他們翻過兩座山頭來到距羅河鎮最近的一個村落,村子裏麵隻有一家客棧,還集齊了飯莊、藥店、雜貨鋪等等多重功能於一身,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兩人便在這唯一的客棧裏投宿了,把包袱放在客房裏,君初月換回了女裝,又下來用晚飯。
整間客棧就隻有他們兩個客人,客棧老板也是個健談的,隨便聊了幾句後,知道他們是從羅河鎮過來要回皇城,索性就提了一壇酒過來往桌上一擺,接著就在他們旁邊拉開凳子坐下了。
“店裏也是好久沒有客人來了,兩位是今天的頭樁生意,我請兩位喝酒,待會再叫我婆娘給兩位加點小菜,不用錢。”
老板熱絡地說著:“我姓葉,不知兩位怎麼稱呼?”
“慕容。”慕容封淵開口,又看了君初月一眼,“這是我夫人。”
“原來是慕容公子、慕容夫人。”
葉老板忙道,說著開了酒壇封口,給兩人各自斟滿一杯:“兩位從羅河鎮過來,一定嚐過那裏的梨花釀了,我這自家釀的酒可是一點不比那梨花釀差,兩位不妨嚐嚐,若是覺得好,也可以多帶幾壇走,讓兩位的親朋好友也都品嚐品嚐,到時候也好給我這小店拉上幾樁生意。”
君初月兩人聽到這話便明白老板為什麼熱情地請他們喝酒加菜了。
絕不是因為好客,而是因為這鎮子太小,家家戶戶都是自給自足,又位於群山之間人跡罕至,能在這裏做生意還能撐著不倒,也著實是個奇跡,所以才要想盡辦法來招攬外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