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藤蔓不再出現,白沙洲又安靜了下來,扭曲的地形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結束了。”
君初月開口,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接著從岩石上跳下,腳踏實地的一刹那,她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嗯,結束了。”
緊接著,男人低沉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她看著他轉過身來,長身玉立,陽光從其背後灑落,居高臨下有如一道逆光剪影,清雋而美好。
“你的臉……”她喃喃開口。
慕容封淵眉一挑:“好了?”
“嗯。”
那些可怖的傷疤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連他原本右邊眉骨上那道舊疤也消失了,少了那份暴戾感,容貌變的更加俊秀。
恍惚間,君初月覺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曾經在梨花林裏帶給她無盡溫柔的男孩。
慕容封淵垂眸看著她。
他不會說,方才七星紅葉草藥效發作時,帶給他的是怎樣劇烈的苦痛。活死人肉白骨,再生再生,先破後立,當真是把原有一切重新碾碎了再生出來,如同涅槃之火焚燒己身一般。
隻是,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和她的關係,也能如他的身軀一般,能夠再一次建立呢?
“君初月。”慕容封淵開口,手伸到她麵前。
是左手。
七星紅葉草果真名不虛傳,斷掌再生,隻見如今新的手掌比之從前更加修長細膩、骨節分明。
“走吧,跟我回去。”
君初月遲疑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裏,隨之被緊緊握住。
一直到從白沙洲裏出來,慕容封淵都緊緊攥著女孩的手,這讓君初月心底難免有些激動,他們在白沙山裏穿行了一會,忽然看到一些熟人的影子。
“程護衛?”
君初月有些吃驚,但是看看慕容封淵她就明白了,這些人肯定是不放心他們將軍,跟在後麵跑過來了,隻是苦於沒有向導引路,所以這些天裏一直都迷路在白沙山裏轉悠。
而程峰等人也看到了他們,臉上不禁浮現出些許難堪來,畢竟他們是悄悄跟上來的,如今卻被撞了個正著,甚至還是在他們迷路的情況下。
但難堪歸難堪,麵對慕容封淵,這些訓練有素的護衛還是第一時間迎上來抱拳行禮:“屬下見過將軍,見過夫人。”
慕容封淵皺眉:“我不是讓你們回去,你們怎麼在這裏?”
“回將軍,屬下罔顧命令,擅自行動,一切責任盡在屬下,屬下願意承擔任何責罰。”程峰振聲開口。
慕容封淵尤其不喜手下擅自違抗命令,這點他們都心知肚明,正準備著等待領罰的時候,卻聽到男人淡淡說了一句:“罰就免了,等出了這山,你們就先回皇城,我和夫人在外晚一些再回去。”
君初月聞言一愣。
晚一些回去?
她和他?
心底禁不住莫名有些小忐忑起來,像小兔子一樣撲通撲通跳著,完全不明白慕容封淵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她不經意間又想到了雲月穎。
說起來他們外出也已經有個七八天了,也不知道慕容封淵當時是怎麼對雲月穎說的,如今居然一路上都隻字不提那個女人。
真好。
潛意識裏,她是希望慕容封淵幹脆把雲月穎忘記就好了。
但是怎麼可能呢……
她那個時候畢竟是時間久遠,十一年時間,她始終在祭殿原地徘徊,而他卻沙場征戰,見慣生死、看遍日月蹉跎,或許那時的她隻是他生命中一個小小插曲而已。
可雲月穎卻不同,她救過他,是實實在在守在他身邊的人。
這樣的差距,他怎麼可能像忘記她一樣忘記雲月穎呢?
當真是癡心妄想。
女孩有些苦澀地抿了抿嘴,一句“我們還是回去吧”到了口邊最終變成了淡淡的:“將軍,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這是慕容封淵主動提出來的。
她想,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把握一番,享受一下這難得的,隻獨屬於她的慕容封淵好了。
聽到她的問話,男人垂眸過來,林間細碎的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動,猶如一群頑皮的精靈,她感覺男人握著她的手這時又捏緊了一點。
“一路走走停停,看看沿路風景就是。正好這段時間我告假還未結束,難得還能閑著,如今邊境又開始不穩,說不定那天就要重新掛帥出征。”
慕容封淵說著,示意護衛牽了一匹馬過來,先送女孩上馬,自己也隨之躍上馬背,雙手從背後環繞過去牽住韁繩,這樣一來,在旁人眼中,女孩就好像是被他摟在懷裏一樣。
雖說君初月此時還是男裝打扮,因此兩個人這樣共乘一騎看起來頗有些奇怪。
從白沙山回來,到了平陽鎮他們便和程峰等人分開。
君初月換回女裝,本想和慕容封淵直接坐船走的,偏偏到了碼頭就被黃家船主看見,一番熱情寒暄後難免又拉他們去做客,君初月難卻盛情,便領著慕容封淵一起去了。
黃殊一眼看到慕容封淵還有些驚訝,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氣宇軒昂清雋俊美的男子和那天容顏可怖的是同一個人。
不過這樣再一看,他就覺得這二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確實是像一對小夫妻了。
當下一讚歎,君初月又緊張又有點小激動,忍不住悄悄拿餘光瞟著慕容封淵,本以為他會不悅,卻沒想到男人神色平和,如果她沒看錯的話,甚至還從他眼角眉梢看到了一絲很淺的愜意。
黃囡囡也被黃殊媳婦兒抱了出來,小女娃的手上還戴著她那天送的手鐲,見了她也像是還記得一樣,姐姐姐姐的叫著,就從她娘懷裏掙脫下來,一頭撲到君初月身上。
船主笑著開口:“囡囡,你就知道叫姐姐,怎麼不叫哥哥?”
小女娃翻了個身坐起來,瞪著一雙圓溜溜大眼看著慕容封淵,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個大哥哥,可翻遍了記憶,也沒有一個長的像這個大哥哥這麼好看。
黃囡囡看著看著,臉蛋就紅了起來:“哥哥好,我是囡囡。”
接著就把臉重重埋進君初月肩上,一邊不安分地扭動著,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
眾人都不禁被她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