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封淵心又是一顫。
同樣的話,在遙遠的過去,他也對另外一個女孩說過。
可是……
現在想起來簡直像是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愧疚難當。
雲月穎還抱著他在哭泣,他卻什麼話都聽不進去,腦海裏完全被記憶裏的身影所占據。
“忘了那些話……”
他不知道是在對雲月穎說,還是在對記憶中的女孩說。
隻是話語都被雲月穎聽了去,眼淚頓時流的更凶:“不會的,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淵,你的腿一定能好起來,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哼。”
一聲輕哼驀然響起。
內室裏三人不約而同循聲看去,隻見君初月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夏荔正替她撩著門簾。
“姐姐?”雲月穎唰地站起來,“姐姐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我過來,還需要向月穎小姐彙報?”
君初月說著,一邊大步走進來。
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一刹那,揚手,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慕容封淵臉上。
滿室寂靜。
“你幹什麼!”雲月穎反應過來忍不住尖叫,眼淚汪汪地作勢要把慕容封淵護在後麵。
君初月看都沒看她一眼,劈手揪住慕容封淵衣襟:“將軍現在這樣自暴自棄,那天在烈風寨,又何必要救我?”
“什麼?”雲月穎聽了一驚,“淵真的是為你才……淵是為了你,你還這樣對待他?!”
“……想必將軍現在一定非常後悔吧?”君初月依舊像沒聽到雲月穎說話似的,自顧自看著慕容封淵冷笑,“後悔那天救我,以至於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是不是?”
……
兩女說話聲音都很大,吵吵嚷嚷夾雜在一起,內容卻毫無交集。
她在斥責她。
而她,在質問他。
慕容封淵目光落在揪著自己衣襟的素白纖手上,耳中腦中皆是混亂不堪。
不、不是的。
救她他一點不後悔,他甚至還慶幸傷的是自己。
錯在他,如果他能早一點想起來,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他才是罪魁禍首。
他不需要開脫。
該被罵的是他才對!
“夠了!”
男人驀地吼道。
而雲月穎上一句話正好剛剛落下,聞言頓時愣住了,滿臉不可置信:“淵,你凶我?我明明是在幫你說話呀……”
她喃喃著,眼淚越流越急,如梨花帶雨,一副委屈到了極致的模樣。
要是換作以往,慕容封淵定然會在下一瞬間就摟她入懷加以安慰,但這次……
她都說這麼多了,他卻還仍是一動不動,任憑君初月揪著他的衣襟,完全沒有要推開的意思。
雲月穎聲音戛然而止。
淚光朦朧中狠狠瞪了君初月一眼,轉身就跑了出去。
掀起的門簾帶起一陣冷風。
慕容封淵這才回過神來,嘴巴張了張,話沒出口,耳邊就傳來一聲嗤笑,同時被揪住的衣襟也鬆開了。
“你的穎兒跑了,你不去追她?”
慕容封淵:“……”
君初月說著去把拐杖撿起來,回身見他沉默不語,眸底自責一閃而過,嘴角卻又勾起清冷的笑弧:“哦對了,你這個樣子當然沒辦法追她,畢竟我現在還好好站在這裏,不是麼?”
慕容封淵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掌下床褥。
她是在暗指那時候的事吧……
是啊。
那時候他怎麼會讓雲月穎在她麵前受任何委屈呢?
如果他沒有忘記過她,該多好?
“夫人,您別這麼說,將軍隻是一時接受不了這種狀況而已。”程峰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插話。
畢竟哪怕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夜之間成為不能行走的殘廢也都讓人無法接受,更遑論是慕容封淵?
這種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你閉嘴,接受不了就要自暴自棄?”
君初月冷喝,氣勢卓然。
程峰立刻不說話了。
回過頭來,隻見慕容封淵也同樣沉默著。
她可不知道眼前這個向來自負、冷酷又脾氣暴躁的人正陷在深深的悔恨中無法自拔,她現在隻想盡力逼迫他重新振作起來。
檢查了一下拐杖還完好,便將扶手的一頭送到男人麵前:“慕容將軍,拿上繼續!”
慕容封淵下意識抬手握住。
隨之女孩的聲音又傳入耳畔:“現在開始,我來幫你練。”
慕容封淵一僵。
緊接著自己的胳膊就搭在了一道細瘦的肩膀上,他近乎是渾渾噩噩地被她扶著站起來,又渾渾噩噩地邁開腳……
走了沒兩步,君初月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將軍,請放鬆,你這樣僵著血液不通,難怪會不見起色。”
又招呼程峰過來:“程護衛,你替我扶住將軍。”
一邊蹲下去,找到男人腿部幾處大穴貫入內力,引導他本身真氣緩緩流動,片刻後,慕容封淵又覺得雙腿開始發熱。
“好了,將軍再來試試。”
慕容封淵聽了她的話,嚐試著走了兩步,發現果然和之前有所區別,雖然還有些控製不好,但至少沒有那種凝滯之感了,禁不住脫口問道:“怎麼做到的?”
“我從禦醫院借了幾本醫書,這幾天自己配合鑽研出來的指法。”君初月淡淡道。
夏荔在旁邊抿了抿嘴。
心道夫人說的真輕巧,明明這幾天都是茶不思飯不想,連覺都不睡,整天就在翻書,還在自己身上試驗來著,隻是君初月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她也不敢逾矩多說什麼。
不過。
將軍和夫人之間關係似乎真的好了許多?!
屋子裏的幾人各藏心思。
另一邊雲閣也是極不太平。
“小姐,小姐你等等奴婢。”
葉兒好不容易追上雲月穎,喘了會氣又忍不住發起牢騷來:“將軍今天真是太反常了,那個賤人那麼那般放肆居然都沒罰她,奴婢都懷疑,是不是那個女人對將軍做了什麼手腳……小姐?”
她看雲月穎低著頭一動不動,以為自己又挑起了她的傷心,急忙改口安慰:“小姐,是奴婢多言了,小姐您千萬不要傷感,將軍的心肯定是向著您的,再怎麼說您對將軍也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嗬。
是啊,她對慕容封淵有救命之恩,也因此換得她在他心裏的地位。
可這僅僅隻是恩情。
慕容封淵不知,難道她自己還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