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完全不知道這厚厚紗布下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除了按摩的時候會微微發熱以外,其餘時間都跟兩截木樁子似的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這腿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該死的!
同一時間,西軒。
夏荔把方才去東軒路上遇到雲月穎主仆的事情說給君初月聽,完了又一臉憂心忡忡:“夫人,您得小心一點兒。奴婢總覺得那雲月穎話裏有話,肯定是又想著什麼法子要陷害夫人您,她現在又天天出入東軒,誰知道她有沒有給將軍吹枕頭風,胡說八道些什麼。”
君初月正蹲在地上整理白天采來的新鮮藥草,將它們一一分類來為第二天配製做準備,聽丫鬟這麼一說,嘴角不由往上挑了一絲弧度:“你希望我去東軒是不是?”
“是啊夫人。”
夏荔見她聽出來自己言下之意了,也就不藏著掖著,順著她的話埋怨道:“奴婢都看出來了,那雲月穎每每都是在人背後使壞,畢竟在外麵她還要保持她那嬌滴滴白蓮花一樣的形象呢。夫人你往東軒一站,她肯定不敢當著你的麵亂嚼舌根,這樣夫人您至少就占了主動權,不怕她背地裏搞什麼小動作了。”
“你看的倒挺清楚,想的也多。”
白蓮花。
還真形象。
君初月笑了笑:“其實我去不去都無所謂,將軍信我,她說什麼也沒用;將軍若不信我,她就算一個眼神不對,將軍都會遷怒到我身上。”
“可是……”夏荔語塞,卻一臉的不甘心。
這時候君初月已經忙完了直起身來,收了唇邊的笑,話鋒一轉:“不過,過段時間還是得過去一趟。”
等到了慕容封淵練習走路的日子,她要過去檢查他雙腿恢複的情況。
那天一大清早,君初月就去了東軒。
她進去的時候慕容封淵還沒醒,屋子裏安安靜靜,僅有男人平緩的呼吸起伏。
女孩放輕了腳步。
她躡手躡腳過去,將慕容封淵雙腿上的紗布層層解開,隻見外表的燒傷雖然看起來還是可怖,但基本已經長出了粉紅色的新肉,並沒有什麼大礙了。
重點還是他盡碎的腿骨。
君初月仔仔細細地輕按起來,她內力貫入十指,通過指腹與慕容封淵雙腿的接觸,將他腿傷情況了解的細致入微。
一番檢查結束,君初月鬆了口氣。
恢複的不錯!
“夏荔,把藥罐給我。”
從丫鬟手裏接過藥罐,君初月正擰開蓋子時,門簾一掀,程峰提著兩個嶄新的拐杖走進來:“夫人?”他儼然沒想到君初月會來的這麼早,說話間不由往床榻上掃了眼:“將軍情況怎麼樣?”
“挺好,辛苦程護衛了。”
君初月說著,從藥罐裏挖了一塊藥膏出來抹在慕容封淵腿上,又均勻推開:“這個藥要現做現用,所以沒法多做了留給你,待會我把藥上完換一下紗布,等將軍醒了,就可以拿拐杖練習了。”
“謝夫人指點。”
“另外還有一件事……”
“夫人請說。”
“就是,我不在的這幾個白天,都是月穎小姐照看將軍對吧?今天開始,你們也都要注意著,月穎小姐一介柔弱女子,恐怕撐不住將軍,要是兩個人一起摔倒可就麻煩了。”
“屬下記住了。”
君初月上藥上的很仔細,等全部結束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窗外日上三竿。
一串小碎步的聲音由遠而近,門簾又被掀起來。
隻見雲月穎和葉兒主仆兩人正迎麵踏入。
看到她,雲月穎先是愣了一下,眼中本能地閃過一絲敵意,卻又在眨眼的同時將這份敵意完好地隱藏起來。
“姐姐?你今天來了呀。”
連聲音都是親熱無比,充滿了驚喜。
君初月站起來,將空了的藥罐遞給夏荔:“走了。”
丫鬟忙屁顛屁顛跟上去。
雲月穎還堆著一臉柔婉的笑容在向問好:“姐姐能過來真好,淵知道了肯定很高興……”然而話隻說了一半還沒落下,君初月就已經帶著夏荔旁若無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從頭到尾就沒拿正眼瞧她,連她身邊的丫鬟都是如此。
就好像她是一團空氣。
可恨,君初月你個賤人!
雲月穎指甲幾乎刺進了掌心,心底把君初月千刀萬剮了上百遍,可偏偏這是在東軒,在慕容封淵屋子裏,旁邊還有慕容封淵最為信任的程峰,她就是再火大也不能當場發作出來。
而葉兒有了之前的掌嘴的教訓,更是不敢開口多說什麼。
主仆兩個都是滿眼陰鷙地盯著君初月二人的背影,直到程峰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
“將軍,您醒了。”
雲月穎目光頓時一變,急急轉身過去:“淵,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慕容封淵在她的視線之下艱難地坐了起來,自行把兩條腿搬到床榻下麵腳挨著地麵:“還可以。”
說著頓了頓,抬眼道:“穎兒,這段時間你就不用過來了。”
他記得君初月剛才說的話。
她說雲月穎撐不住他。
他其實早就醒了,早在君初月進來之前,隻是……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即便過了這麼久也依然不知道——
隻要一看到她,他就會想起自己那段時間待她的殘酷暴戾,想起她受的那些苦痛,想起她絕望的嘶吼,想起之後她的淡漠疏離,並且被自責和痛悔所吞沒。
因此他選擇了裝睡來逃避。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可以在不用去麵對她的同時,還能和她相處在一起。
雲月穎聞言愣住了:“為什麼?淵,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你告訴我,我會改進的。”
一定是君初月那個賤人剛才說了什麼!
不可原諒!
她心裏極盡惡毒咒罵之辭,臉上卻始終一副泫然若泣的委屈神色,她這種遇事先自攬責任的方法是屢試屢靈,將軍府裏大部分人都因為這一點而先入為主地認定她的善良,慕容封淵也不例外。
“你沒有哪裏做的不好。”男人輕歎一聲,好言好語地解釋:“隻是你身子骨弱,撐不住我,萬一我摔倒連累了你,讓你受傷怎麼辦?”
“為了淵受傷,我心甘情願。”
“傻話!”
一番爭執,慕容封淵做了讓步,他讓雲月穎安靜坐在旁邊,不要隨意靠近他,接著揚聲:“程峰,拐杖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