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無法控製地流露出眼底的怨毒,但巧的是葉兒這時候正好低頭去撿手帕去了:“小姐,您別這樣說——”
雲月穎一驚回神,急忙壓下情緒,雙眸中的怨恨轉眼便化成滿目哀戚。
葉兒拿著手帕回來:“奴婢打聽過了,將軍現在受了傷昏迷不醒,那個女人會些醫術,所以才讓她過去照顧將軍,現在是將軍不知道這回事,等將軍醒了,小姐您還怕看不到將軍嗎?誰不知道小姐您在將軍心裏是什麼位置,照奴婢看,那些人就是欠教訓!”
話音剛落,守在東軒院子門口的年輕小護衛就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他搓了搓鼻子,衝提著飯籃進來的夏荔打招呼:“送晚飯過來啊?”
“嗯,今天廚房裏燉了烏雞,我多拿了點,給我們夫人補補身子。”
“夫人也是夠辛苦的,將軍怎麼樣,有醒過來的跡象嗎?”
“將軍他……”夏荔剛要開口,就聽到屋子方向猛地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
刹那間整個東軒的護衛都被驚動了,除了守門的小護衛不能擅離職守之外,其餘的人全部第一時間衝了過去。
屋門被砰地推開。
“怎麼回事?”
“將軍!”
隨著七嘴八舌的喊叫聲,以程峰為首的一群人跨進去一看,隻見慕容封淵不知怎麼的竟然撲在了地上,枕頭和被子也都掉了下來,估計是摔下床時一並拽下來的,而君初月此刻正撐著他的胳膊艱難地把他往床上扶。
“夫人!”夏荔急忙把飯籃往桌上一放,走了兩步又回頭去催促那些護衛:“你們還看什麼,快去幫夫人搭把手啊!”
程峰回過神來,趕緊過去搭住慕容封淵另一邊胳膊。
有他幫忙,君初月頓時身體一輕,把慕容封淵送到床榻上安頓好,這才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謝了,程護衛。”
程峰臉色卻有些難看。
“夫人,剛才怎麼了,為什麼將軍會摔下來?”
話音剛落,一個不同於君初月的喑啞男聲便先一步響了起來:“出去……”
眾人這才注意到床榻上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雙眼。
“將軍!”程峰一喜。
卻聽男人陡然拔高嗓音:“程峰,帶人出去!”
即便處在虛弱中,他下令的氣勢也是絲毫不減,程峰頓時嚴肅起來,雙手一抱拳:“是,屬下遵命!”
慕容封淵沉沉看著一屋子護衛魚貫而出,又啞聲道:“你也出去。”
這回他說的很輕。
君初月卻還是身子一顫。
她壓抑住心底沸騰的情緒,無視他的話語淡淡開口:“將軍,你需要有人照顧,方才是我疏忽了……”
“出去!”
“……我保證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
“我叫你出去!照顧照顧,將軍府裏連個下人都沒有嗎,需要你來照顧我?!”慕容封淵驀地咆哮起來,露出的右眼泛起一片猩紅。
君初月抿了抿嘴。
她轉身去桌上提了飯籃,又慢慢朝門外走去,路過夏荔身邊時低聲道:“你留在這裏守著,我就在外麵,要是有什麼事及時喊我。”
“夫、夫人。”
她不想一個人麵對將軍啊,夏荔緊張的都快哭了,可又不敢說出來,隻好違心答應著眼睜睜看君初月離開。
但她的擔心明顯就是多餘的,慕容封淵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隨著君初月離開,內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直到這時,男人才小心翼翼地移轉目光看向門口,門簾掀起又落下,那裏已經沒有了女孩的身影,隻有撩起的一絲輕風,其中仿佛還留存著她的氣息。
他昏迷的這些天裏,都是她在照顧他嗎?
慕容封淵想起剛剛他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第一眼所看到的場景。
君初月倚著桌子,一隻手撐住下巴,頭正在一點一點地在打瞌睡。
夕陽餘暉夾著晚春的微寒從窗縫裏送進來,沐浴在她的身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光邊。
歲月靜好。
恍惚間與過去的回憶相互交織。
那一刻他看的愣了,下意識地起身,就像以前在祭殿後麵的梨花林裏一樣,想過去揉揉她的頭,跟她打招呼說今天又見麵了……
結果顯而易見,他從床榻上狠狠栽了下去。
一聲巨響。
仿佛夢境被打破,冷汗頓時泅濕了整個背部,思緒也猛地拉回了現實,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當下的狀況,而之後的事情也順理成章……
慕容封淵不知不覺又閉上了眼。
在思緒回籠的一刹那,他隻覺得無比惶恐,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君初月,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為什麼?
他明明對她做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事情!
為什麼她還能那麼平靜地盡心盡力照顧他?
她該恨他的,該恨他才對啊……
冷汗不由自主又冒出來,慕容封淵高聲吼道:“程峰!!”
程峰剛才雖然被喝退了出去,但也沒敢走遠,就和眾護衛一起守在院子裏,突然聽到喊他的聲音,跳起來拔腿就衝進了屋子。
經過外室的時候,他看見君初月正一個人靜靜坐在桌邊,不由一怔,腳步慢了一拍。
就在這時,慕容封淵的吼叫又傳了出來:“程峰!!”
兩個字急怒無比,充分反應出聲音主人此刻的暴躁非常。
程峰回過神來不敢怠慢,匆匆對君初月行了個禮就掀開門簾跨進內室。
“將軍!”
隻見慕容封淵自己掙紮著坐了起來,看他進門,冷冷拋出一句:“拿酒來。”
酒?
程峰愣了一下,急忙道:“將軍,大夫說過您傷勢未愈,不能飲酒。”
卻不料慕容封淵根本聽不進勸告,轉眼就狠狠瞪過來,猩紅的右目像是能滴出血一般:“少廢話,我的命令你也不聽了是不是?我命令你,拿酒來!”
程峰無奈,隻好轉身出去想另尋對策。
門簾一掀開,一道人影便攔在他麵前,同時一隻小酒壺也出現在他眼皮底下。
“拿給他。”君初月淡淡開口。
她見程峰遲疑,又道:“這是我之前自己配的藥酒,不同一般,能促進傷口愈合,對他現在百利無害。”說話間頓了頓,像是強調一樣再度開口:“我不會害他。”
程峰赧然:“夫人誤會了,屬下並非懷疑夫人。”說罷接過酒壺,返身回到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