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恢複的記憶

那三個字出口,仿佛勾動了她心底最害怕、也最不想承認的回憶——

“我找不到他、整個山寨都翻遍了我都找不到他……所有人都死了,可我還是找不到他……他是為了救我,該死的人是我才對……不,他不會死的……”

女孩語無倫次,夏荔根本就聽不懂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隻得抱著她一遍遍柔聲安慰:“沒事了,夫人,沒事的,程護衛已經帶人去了,將軍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夫人好好歇著等將軍回來就好。來,夫人,先喝點水壓壓驚吧。”

一番安撫下來,君初月總算是稍稍平靜。

她注意到夏荔臉上的紅腫,不禁皺了皺眉:“你的臉怎麼了?”

“奴婢沒事。”

夏荔擔憂了快一天的心現在總算是放了下來,激動還來不及,哪裏管的上自己的臉。

就連因為雲閣的人出現而惹了一肚子的不快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夫人,您一定要振作起來,不管怎麼樣您也是這將軍府裏的正兒八經的女主人,可不能讓雲閣的人爬到您頭上去。”

雲閣。

嗬。

君初月勉強扯了扯嘴角,遙遙看向窗外:“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沒有慕容封淵,談這些又有什麼用?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此時的慕容封淵也在同樣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想。

他一定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一個招呼都不打就跑去找雲月穎吧……

為了守住埡口,他力戰千人精疲力盡,在最後一刻被爆炸的火浪掀飛,摔落到了懸崖下麵昏了過去。

時間流逝。

等他醒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被落下來的碎石掩埋了,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周圍很安靜。

層層疊疊的碎石堆積在一起,把他和外界的一切都隔開,隻有些許細微的光線從石塊之間的縫隙裏透進來,讓他勉強可以看清當下情況。

不知道外麵怎麼樣了,得從這裏離開才行。

慕容封淵邊想邊試著去催動內力自救,豈料真氣一過胸口就劇痛難當盡數潰散,次次如此。

他極力轉動了一下眼珠,視線偏移到下麵一看,隻見胸腔上插著一截尖銳的碎石,像樁子一樣牢牢透過他的膻中穴把他釘在了地上——

怪不得內勁一到這裏就自然而然散了。

沒死也算他命大。

隻是這樣一來他要憑一己之力離開也就成了天方夜譚,慕容封淵索性又閉上雙目,他傷勢過重,一閉眼便不自覺陷入了昏睡,恍惚間,思緒好像飄散到了很久以前……

原來,他真的早就認識她了!

十一年前,同樣是四月的一天。

他練武回來,因為時間尚早,所以臨時起意走了和平時不同的路,在經過祭殿後麵一處滿樹芬芳的梨花林時,忽然聽到後麵有人叫他“大哥哥、大哥哥……”

一回身,看見一個大概四五歲的白衣小女娃正朝他跑過來。

“大哥哥,你能幫我把它送到樹上去嗎?樹太高,我爬不上去……”她邊說邊抬了抬手。

他看見她手心裏正捧著一隻還沒長毛的雛鳥,估計是不小心從窩裏掉下來的。

也許是怕他不答應,她又急急開口:“大哥哥,我知道不能白白讓人幫忙,我會給你報酬的。”

他被勾起了興趣,本來準備去接雛鳥的手又放了下來,眉梢一挑:“什麼報酬?”

小女娃猶豫了半天,最終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讓他把手伸出來。

接著他掌心裏就多了一塊化了一半兒,已經變的黏不拉嘰的糖塊,耳邊還有小女娃戀戀不舍的聲音:“這是我藏了好久的,我一直舍不得吃,隻是每天舔一舔,現在送給你了,大哥哥,你幫我忙好不好?”

他哭笑不得。

但看到她滿懷期待的目光,他還是答應了她,幫她把雛鳥送回了的鳥巢。

從樹上輕盈躍下時,他在她的眼底看見了滿滿的驚豔和崇拜,那一刻,他的心不由自主一軟,竟然莫名有一種小驕傲。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當時他十一歲,她五歲。

之後的幾天他腦子裏總時不時地晃過那化了一半的糖塊,於是鬼使神差地去買了幾塊糖拿小袋子裝著,又去了梨花林。

就這樣,第二次見麵,他用一袋糖果換了她的名字。

第三次見麵,她用梨花編了個花冠說是作為糖果的回禮,但被他拒絕了,因為覺得戴著滿頭潔白梨花的自己像個傻子。

而為了哄她開心,他把自己劍穗上墜的淡藍色香囊摘下來送給了她。

一來二去,他和她漸漸熟悉了起來。

他開始習慣每天練完武都去梨花林坐一會兒,聽她嘰嘰喳喳說著祭殿裏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受了委屈來向他哭訴……

他們一起相處了整整兩年。

他知道她依賴他,而他自己,卻又何嚐不貪戀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直到他十三歲的時候,大祭師告訴他已經學成出師了,令他從軍出征為國效力,他才不得不離開她的身邊。

臨行前,最後一次見麵。

依然是在四月,那天刮了一場大風,吹的滿樹梨花飄落,紛紛揚揚就是像是下了一場大雪。

在一地皎皎梨花間,她拉著他的袖子,問他會不會忘記自己。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說不會。

他說,等她長大了就會回來娶她。

他還說,會保護她一輩子。

可是,他食言了……

他忘記了她,也忘記了自己的承諾。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忘記她的,她就像被硬生生地從他的記憶裏拔除了一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再見麵時,她於他而言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甚至……還飽受他的憎惡。

慕容封淵眉頭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這大半年來所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開始不斷在他腦海裏重現著。

大婚當天,他故意令人關閉了將軍府大門,隻允許她的花轎從偏門進來,又讓她在新婚之夜獨守空閨。

也許是她對他還抱有期望吧,第二天一早就悄悄到了雲閣來尋他。

可他做了什麼?

他在雲閣裏掐著她的脖子,說她不及雲月穎的一根寒毛,還逼著她保護雲月穎,或者選擇帶上一紙休書滾出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