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客官,您的茶涼了,可要再溫一下?”
跑堂的小二湊過來熱情開口。
這小二正是程峰喬裝的,言下之意是問她可曾有所發現。
君初月搖了搖頭:“暫時不用,若有需要,我會再喊你。”
“好的客官,有事您盡管吩咐。”
程峰說著,又轉身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君初月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她在此處已經等了三天,表麵雖還是一無所獲,但是她也並不心急,因為她能夠感覺的出來,暗處有一雙眼睛正在觀察著她——
所謂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大概就是看誰更不容易沉住氣吧。
餘光瞥著一道人影正朝這邊走來,君初月拿起茶杯,輕遮住嘴角漾出的涼笑。
魚兒,觸鉤了。
“敢問姑娘,可是一個人?”
隻見來者相貌清秀,談吐也是文質彬彬,給人的第一眼印象很好。
君初月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更是快速從他掌中掃過,隨之淡淡開口:“公子有事?”
掌腹生有薄繭,是長期握物所致。
氣息也與之前在暗處窺伺的目光相吻合,看來十之八九,是魚兒要上鉤了。
隻是還不能太過急躁,以免打草驚蛇。
“無事,隻是想和姑娘拚個桌,不知可否?”
那人見君初月態度冷淡,於是微笑著示意她看周圍,原來不知不覺茶樓裏已經滿座,就她這裏還剩一個空位。
“公子請坐。”君初月點了點頭,接著重新將視線投向窗外。
安靜了半晌,那人大概是耐不住性子了,又主動開口道:“小生見姑娘這些日子都到茶樓裏來,且一坐就是一天,對著窗外長久凝望,不知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君初月沒作聲。
過了片刻,那人又道:“小生並無惡意,姑娘若有心事不妨說出來,小生或許還能為姑娘開解一些。”
回應依舊是一片沉寂。
那人不死心地正準備再度搭話之際,君初月卻已經招手喊來小二結賬:“明日麻煩這位子還替我留著,謝謝。這是今天的茶錢,多出來的請小二哥買點酒吃。”
“好好,客官您慢走,您放心,明天這靠窗的位置,還是您的。”小二收了錢笑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哈腰地目送她離開。
等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收了笑自言自語道:“也是個可憐的人,嗨。”一邊搖搖頭準備去招呼別的客人。
“小二似乎對那姑娘很熟悉?”
“嗯?”
小二一回頭,見是那拚桌的客人正看著自己,便兩手一攤。
“哪兒談的上熟悉不熟悉,那姑娘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來這裏坐上幾天,到今年都是第四個年頭了,我聽說啊,好像是和家裏有關,但具體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客官要是有興趣,不妨這些天旁敲側擊的打聽打聽?”
說這話的時候,小二臉上擠出一絲意味深長的促狹笑容。
他見對方沒有拒絕,又道:“說句話也不知道公子愛不愛聽,我看公子和那姑娘也挺般配的,要不要明天等那姑娘來了,我再給您把位置安排過來,兩位多聊聊,也好促進一下感情?”
“那就麻煩小二了。”那人笑了笑,抬手將一錠銀子沿桌麵推過去:“這是一點小意思。”
“嘿嘿,應該的、應該的,客官您慢坐……”
小二邊說邊退回到後廚,門簾放下的一刹那,那臉上堆起的諂媚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身為將軍府護衛不苟言笑的表情。
而君初月為了防止被人跟蹤,從茶樓裏出來後又在皇城中繞了幾圈,順路還去了一趟禦醫院,到夕陽西下,才回到慕容封淵在外給她安排的居所,之後服了藥便躺下了。
那一夜,她睡的很安穩——
目標基本已經確認,接下來,就等著對方露出馬腳了。
和她預料中的一樣,第二天她再到茶樓來時,剛坐下沒一會功夫,昨天來搭話那人便又坐到了她的對麵:“姑娘,今天又見麵了。”
“公子倒是無事。”君初月這回終於肯拿正眼看他,隻是語氣仍舊冷淡。
但對方也沒有不滿,笑容可掬道:“隻是看不過像姑娘這般美麗女子,孤身一人,獨自黯然神傷罷了。”
時間推移。
隨著一天又一天的接觸,君初月像是被那人的執著所打動了一般,漸漸打開了話匣子,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就對彼此有了大概的了解——
那人自稱姓韓名樂,乃是一名書生。
而在君初月口中,她把自己形容成一位丈夫遠走他鄉生死不明,日日睹景思人的金姓女子。
當然孰真孰假,就隻有各自心底才知道了。
入夜,將軍府東軒。
“她說,她的夫君遠走他鄉,杳無音訊不知生死?”慕容封淵一字一句重複著,嘴角不自覺牽起一絲冷笑。
該死的女人,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咒他。
“是。”
“那她可有說,何時動手?”
“夫人的意思是,時間已近,但還是要稍安勿躁,等凶手馬腳徹底露出時再動手,免得功虧一簣。”程峰答道。
“那就配合她去做。”
“是,還有一件事,屬下不知該不該講……”
“說!”
“兩天前,屬下隨夫人離開畫舫之後,遠遠看她進了禦醫院……”
“程峰!”慕容封淵臉陡然沉下,冷冷打斷他:“我是讓你配合她緝拿凶手,不是讓你注意這些。好好做你的份內之事!”
程峰慌忙跪地:“是,屬下逾越,請將軍恕罪!”
“你下去吧。”
遣退程峰,慕容封淵向後靠在椅子背上,閉目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又是禦醫院……
她有那個必要天天去禦醫院學藝麼?
兩道劍眉不自覺地漸漸踅緊——
大概他過去對她確實是太苛刻了吧,慕容封淵想。
總歸穎兒很快也要名正言順地嫁給他,隻要那個女人不惹事,那他對她和善一點,讓她在府中過的舒適,或許也未嚐不可……
“咳咳咳!”
君初月一陣猛烈咳嗽,將捂住嘴的帕子拿開時,那潔白的手帕上便多了幾點刺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