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法拒絕

她知道自己在發燒,可是連抬手測試額頭溫度的力氣都沒有,腦袋更是昏昏沉沉,視線一陣陣的恍惚。

好冷!

哪裏都好冷。

身體是、心也是。

像浸入了萬年冰窟,全身上下從裏到外,在一寸寸被凍結成冰……

不知過了多久。

朦朧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入口中,她本能地吞咽著,漸漸的也生出了些許氣力,隨後悠悠醒轉過來。

睜眼,隻見自己已經躺在了床榻上,一個婆子正坐在她旁邊,手裏還捧著個白瓷碗。

嘴裏彌漫著湯藥的味道,除了她熟悉的藥材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的什麼,但一時想不起來。

看來她沒在祠堂裏死掉啊……

君初月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為什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粗嘎而難聽,像老鴉叫一般,完全不是雙十年華少女所應有的嗓音。

為什麼要救她?

“還不是月穎小姐善良。”

那婆子冷笑一聲:“月穎小姐說三天時間到了,讓我們來接夫人出來,卻不想夫人已經昏迷在裏麵,也不知道這三天到底是跪還是沒跪。月穎小姐說不要再追究了,又吩咐我們趕緊熬藥,這才把夫人救回來。不知夫人聽了這些,可有什麼想說的?”

“那就多謝月穎小姐了。”

君初月沙啞開口。

雖然道謝了,但她心裏卻沒有一丁點的感動,反而沒來由覺得絲絲發寒,因為她實在想不通,本應對她恨之入骨的雲月穎為什麼要反過來救她。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雲月穎已經收到了她蘇醒的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姐姐。”

人未至聲先到。

坐在君初月旁邊的婆子見她進門,識趣地站起身給她讓開位置。

雲月穎在床沿坐下,目光還帶著濃濃關切:“聽說你醒了,我心裏可算是一塊石頭放了下來。姐姐現在可覺得身體有好一點?”

“死不了了。”君初月淡淡開口,態度冷漠疏離。

但雲月穎對她的反應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笑的依舊溫軟:“姐姐別這麼說,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怎麼會死呢?”

說著邊從葉兒手裏接過帕子,輕柔地替君初月擦去額角的汗水:“姐姐頭上的傷雖然沒有再流血,但我也讓人重新清洗包紮了,這段時間還是不要碰水比較好。”

“還有,大夫說姐姐體虛,最近吃的東西也要注意,我都吩咐了廚房,給姐姐單獨開小灶,既然姐姐醒了,一會我便讓人給端過來。”

……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見君初月一直不說話,隻拿兩隻眼睛靜靜盯著她看,心裏不由一跳,話音戛然而止,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姐姐這麼看我做什麼,是不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沒什麼……”

君初月閉了閉眼:“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要我做的?”

她一直在揣摩雲月穎的心思,但思來想去,卻隻能想到這個理由。

果然不出所料,雲月穎聽她這麼一問,撫在臉上的手一頓,慢慢放了下來。

“就知道瞞不過姐姐。”雲月穎笑道,“其實是這樣的,我打算外出買些東西,可聽說最近城內常有匪類出沒,我怕遇到危險,葉兒又沒什麼功夫,指望不上,所以……想請姐姐陪同。”

君初月想起自己答應慕容封淵的,貼身保護雲月穎。

心裏沒來由一陣煩躁。

“既然知道亂,為什麼還要出去?有什麼需要讓下人去買不就行了。”

“因為……淵的生辰要到了,我想親手給他挑一樣禮物,又不想大張旗鼓的讓他提前知道,這樣就沒有驚喜了。”

雲月穎淺淺笑著,提到慕容封淵她眼角都彌漫起了淡淡的桃色,少女懷春,緊接著話音又一轉,有些急切地繼續說道:“姐姐其實也想送淵禮物的吧?正好我們可以一起呀。”

送慕容封淵生辰禮物嗎?

嗬。

大概下場也是被棄之如敝屣吧。

隻是雖然明知道會是如此,但她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就好像那撲火的飛蛾,雖然明知道結局慘烈,卻還是忍不住要去觸碰,隻求能得到那一絲可能的溫暖和光明。

“什麼時候?”

雲月穎聽她答應,臉上頓時綻開激動的笑:“太好了。姐姐不用著急,這幾天還是好好休息,等姐姐身體好一些了,我們再出去。”

君初月這次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才勉強恢複了元氣。

期間的膳食和湯藥全都是雲月穎一手安排,不但如此,時不時還過來噓寒問暖,盡心盡力的讓君初月有時候都不免懷疑,當初第一次相遇時雲月穎所表現出來的那一麵,是不是她自己的幻覺。

外出那天,天氣不錯。

晚秋的陽光曬在身上不冷不熱,暖洋洋的。

集市上人頭攢動,君初月將軟劍纏在腰上,亦步亦趨跟在雲月穎和葉兒後麵,看她們在各個店鋪裏出入,又在街邊小販的攤位上挑挑揀揀。

半天的時間過去,沒有任何異常。

君初月的注意力便也不由得被那些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了過去。

她看著雲月穎和葉兒進了一家半露天的鐵匠鋪,猶豫了一下,一邊將那主仆二人置於眼尾餘光之中,一邊走到旁邊賣帽冠頭巾的攤位前翻看起來。

“姑娘是打算買給何人的?”攤主一見有生意上門,立刻熱情地招呼道,“父親、兄弟,還是丈夫?”

“是……是我夫君。”

頭一次說出這兩個字,話出口的同時,君初月忍不住臉一紅。

好在那攤主似乎早就司空見慣,笑道:“小夫妻新婚燕爾是不是,害羞正常、正常,我們這裏款式顏色都一應俱全,不知道姑娘有沒有看中的?”

他見君初月遲疑,快速拿了幾個顏色和式樣的帽冠頭巾出來一字排開:“你看看,這都是我們最近賣的比較多的,款式顏色也都比較穩重,適合成年、成了家的男人;或者還有這些……”

君初月靜靜聆聽攤主的介紹,不時拿起兩個不同的頭巾相互比較。

正挑選著,忽然瞥到五個陌生男人先後朝鐵匠鋪走去,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就見為首一人袖口內隱約透出些許寒芒,不由臉色一變,拔腿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