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墳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西下,她的影子被拉出長長的一道,在黃昏的餘暉中如斯孤單、如斯寂寥……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君初月便被屋後傳來的喧嘩聲吵醒。
她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透過窗子向外看去,一眼,讓她的血液都幾乎凝固。
隻見那小小的墳頭已被刨開,兩個婆子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拿著鐵鍬正嫌棄地抱怨著:“你說這夫人是不是有毛病,把這麼個臭東西埋在這裏,也不覺得惡心。”
“之前這孽畜還差點傷到月穎小姐呢,所以才被將軍殺了,我看啊,還是趕緊把它燒了為好,免得月穎小姐撞見了害怕。”
不!
不要!
眼看著婆子拿了火折子出來,君初月連鞋都顧不上套,隻穿著中衣便從床上跳下。
然而她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加上營養不良有些貧血,雙腳挨地的瞬間眼前便一陣發黑,身子一歪,砰地撞到桌子邊角,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小五……”
君初月喃喃念著,甩了甩頭,拚命撐起身撲到門邊,短短幾步路硬是摔倒了好幾次,才終於摸到了門把手用力拉開——
隻見婆子正將火折子衝那墳頭扔下去,刹那火光熊熊。
“住手!!”
隨著一聲尖利到絕望的嘶吼,君初月瘋了似的撲上去。
那兩個婆子嚇了一跳沒反應過來,一左一右被君初月撞倒,正要詭辯,卻發現君初月根本看都沒看她們,赤著手就去撲那火焰。
“小五、小五、小五……”
君初月淚眼婆娑,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拚命想要將獸寵的屍體從火焰中解救出來,僅僅幾秒鍾時間,空氣中就傳出皮肉燒焦的氣味。
兩個婆子也被嚇住了,雖然君初月在將軍府不受待見,但也還是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若真出了事,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擔待不起。
匆忙去提了水來澆下去。
火是滅了,但那獸寵的屍體卻救不回來了,還有君初月的雙手,也被燒的血肉模糊,看上去慘不忍睹。
君初月呆呆地看著幾片殘破的焦黑布片。
那是她用來包裹小五的,是她最喜歡的一塊手帕。
可是現在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你們、你們為什麼要刨小五的墳!?”
君初月猛回頭死死地瞪著那兩個婆子,雙眼發紅:“是不是雲月穎,是不是她指使你們的,是不是她?”
婆子聞言,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道:“夫人,這事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千不該萬不該,燒了夫人心愛之物,但夫人也不能因此遷怒月穎小姐啊,月穎小姐溫柔賢良,不該受這種猜疑,夫人若是要責罰,就責罰老奴吧。”
君初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溫柔賢良?
哈哈哈哈哈!
她忍住想放聲狂笑的衝動,劈手揪住那說話婆子的衣襟:“你以為我不敢嗎,那雲月穎到底給了你們多少好處,你們能這麼維護她!”
她埋小五的地方是一個平素就很少有人來的角落,特別是她住進雲閣之後,那裏就連打掃的人都沒有了,若說沒有人透露,這兩個婆子又怎知那裏添了一座小小新墳?
可是,就算婆子承認是受雲月穎指使,又能如何呢?
有慕容封淵在,她終是沒辦法對雲月穎做什麼。
她的小五,終是白白丟了性命,死後都不得安息。
“罷了罷了。”君初月慘笑一聲,放開那婆子:“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滾!”
她踉踉蹌蹌回了屋子,精神一放鬆下來,才感覺到手上鑽心的疼痛,仔細一看皮肉翻卷,有的地方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好在她從祭殿帶了不少靈藥出來。
掙紮著拿出來敷了,以紗布包裹,又服了一粒療傷的丹丸,才喘息著閉目靠在了椅子上。
此刻的她已是全身冷汗涔涔,連衣服都打濕了,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中午,雲月穎在飯廳無意問道:“姐姐的禁足前天不是就結束了嗎,怎麼這兩天都沒有看到姐姐來飯廳呀,淵又不在府裏,隻有我在這飯廳怪寂寞的。”
結果就有人把君初月撲火手受傷的事情說了出來。
雲月穎瞬間花容失色:“怎麼會這樣,你們怎麼能這般擅自做決定呢?”她看著那兩個放火的婆子,急的眼睛都紅了:“姐姐一定很難受,她一定生我的氣了,我要向她道歉才行……對,我要向她道歉。”
“小姐,你等等奴婢!”
葉兒見雲月穎飯都沒吃完就跑出門,不禁嚇了一跳,趕緊喊著追了上去。
君初月吃了藥有些暈沉,一直都靠在椅子上昏睡,冷不防被開門的聲音驚醒,她費力地睜開眼睛,在看清來人的刹那,臉色就沉了下去:“你來做什麼?”
“我聽說姐姐的手受傷了,來看姐姐……”
雲月穎說著又泫然欲泣,那柔弱的模樣看的君初月不禁冷笑起來:“收起你那一套吧,慕容封淵不在,你犯不著在我麵前裝。”
“姐姐,你誤會我了。”雲月穎瞬間睜大雙眼,“我真的隻是關心姐姐,我……”
“出去。”
君初月淡淡打斷她,重新閉上雙眼。
隨後耳邊就傳來咚的一聲。
再然後就聽到雲月穎身邊那個小丫鬟驚慌失措的喊聲:“小姐,小姐你怎麼能跪啊,這又不是你的錯,你快起來,秋末了地上涼,你快起來——”
葉兒看到雲月穎噗通跪在了君初月麵前,嚇的魂都要飛了,急忙撲過來要扶她起身。
見雲月穎執著不動,又抬眼恨恨看向闔目的女子:“君初月,你怎麼能讓我們小姐給你下跪,小姐身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擔得起責任嗎!?”
“……”
吵吵吵,吵死了!
由於傷勢加上藥性的副作用,她現在又乏又累,隻想好好地睡下去,可偏偏總有人讓她不能如願。
君初月有些費力地動了動眼皮,目光恍惚了好幾秒,視野才又清晰起來。
她看見雲月穎正跪在地上,臉上還掛著淚痕,像是在她麵前受了委屈似的,一派我見猶憐的模樣。
視線輕移,那個叫葉兒的丫鬟則憤憤地盯著自己,看眼神恨不得要將她生吞剝皮。
真夠護主的。
哦對了……她剛才叫她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