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紗帳暖、燭影屏深。
君初月身著一襲大紅嫁衣靜靜坐在床沿。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坐了多久,沉重的頭飾和紅蓋頭壓的她脖子和肩膀酸痛,反複躊躇之後,她終於忍不住悄悄揭開蓋頭一角,看看四下無人,唰的一聲把頭上頂的東西全部卸了下來。
呼!
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她原以為有不亞於聖旨的大祭師旨意,她就能風風光光地嫁入將軍府,成為慕容封淵的正牌將軍夫人,可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天真了。
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
嫁是嫁進來了沒錯,可新郎,也就是慕容封淵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甚至於她的花轎都沒能從正門進來,據說這也是慕容封淵的命令,那些迎親婆子鄙夷的眼神直到現在還仿佛曆曆在目,嘲笑她活該,明明知道將軍心有所屬,還削尖了腦門子要往將軍府裏進……
她知道個屁!
身為明羅帝國祭殿聖女,她幾乎每天都待在祭殿深處兩耳不聞窗外事,上一次任務外出還是六年前,那時候將軍府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妾侍!
不過她喜歡慕容封淵倒是事實。
否則也不會在大祭師令她下嫁時,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君初月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站起來決定主動出擊,去看看她那名義上的夫君現在在做什麼。
結果剛一開門,腳還沒踏出去,就被兩個守夜的婆子給攔住了:“夫人,大婚之夜,還請不要隨便外出。”
放屁!
誰家大婚新郎不在洞房的!
君初月怎會聽不出婆子口吻中的譏諷,她忍住火氣,冷冷道:“讓開,我要去找慕容封淵。”
“夫人,您就不要難為我們做下人的了,將軍吩咐過了,今晚不許夫人踏出屋門一步,您啊,就回去吧。”
今晚?
君初月抬頭看了眼夜空,已是月上中天,過不了幾個時辰,便要天亮。
“好,等過了今晚,我再去找他。”
君初月說著,往後一退,重重摔上門。
兩個婆子見門閉合,沒好氣地啐了一口:“切、還真把自己當將軍夫人了,擺什麼臉色,誰不知道將軍對她厭惡的緊,就因為她橫插一腳,連累月穎小姐隻能當個妾侍,我看啊,她早晚是個下堂婦被趕出去。”
屋子隔音不好,婆子的話一字不漏地落入耳畔。
君初月端著茶杯的手有些發抖。
月穎……雲月穎。
她知道這個人,慕容封淵喜歡的女人。
舞姬出身,曾救過身負重傷的慕容封淵,之後兩人在相處中萌生感情。
慕容封淵便將其領進將軍府,先以妾侍身份安排其住下,本準備擇吉日成親,卻沒想到這個時候祭殿大祭師一道旨意,令她下嫁慕容封淵。
大祭師亦是慕容封淵的師傅。
師命難違,他隻能同意。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忘記她了,會厭惡她自然也正常。
君初月苦笑。
一夜無眠。
天剛蒙蒙亮,她就出了門,外麵空空蕩蕩的,昨天她坐著花轎進來沒有仔細打量,現在一看,整間院子都是破落不堪,年久失修不說,連個仆婢都沒有,看樣子是想要她在這裏自生自滅了。
君初月沉默了片刻,朝雲閣方向走去。
雲閣是雲月穎的住處。
慕容封淵在大婚之夜拋下她這個正妻,必然就是去了雲月穎那裏。
而事實也證明她的猜測很正確。
君初月透過捅破的窗戶紙怔怔看著屋內相擁而眠的人影,清晨的涼風吹過,寒意入骨,
心顫顫的痛起來,不知不覺霧氣浸濕了雙眼,恍惚中仿佛看見了十多年前那個漂亮的小男孩說長大要娶她的場景。
然而輾轉時光,如今他的心中卻占據了另一個女人。
突然,眼前一花。
一隻大手毫無預警地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提離了地麵,力道大的像是要當場將她掐死,君初月難以呼吸,不由自主拚命掙紮。
“說,你是誰,從哪裏進來的,想幹什麼?”酷寒的聲線落入耳畔。
她瞬間停住了動作,雙眼大睜。
慕容封淵!
她呆呆看著眼前身為自己夫君的男人,墨發披肩、劍眉鳳目,右邊眉骨上一條斜向上的淡粉疤痕非但不顯的突兀,反而更添了些許淩厲美感。
隻是此刻,他渾身不掩殺意。
嗬。
他竟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還要審問她,估計剛才出手的那一下,就已經奪了她的性命吧。
君初月心中冰涼,不覺又閉上了眼。
頸項的力道猛然又加重幾分,臉蛋頓時漲的通紅,小手本能攀上來抓住掐住自己喉頭的鐵掌用力往下拉,然而她的力氣怎會是慕容封淵的對手,不過蚍蜉撼樹,反倒是身體越來越無力,生命仿佛在隨著被剝奪的空氣一點點消失。
她要死了嗎……
“說!”
又是一聲厲喝。
感覺慕容封淵手指放鬆了一點,君初月艱難開口:“我……是君初月,你的……妻子……”
話音剛落,她就被狠狠推落在地。
仿佛劫後餘生一般,空氣爭相湧進肺部,嗆的她拚命咳嗽,眼淚也隨之流了出來。
男人冰冷的聲音在她頭頂斜上方毫無感情響起:“滾!”
君初月趴在地上沒有抬頭,她聽著慕容封淵轉身離去,腳步聲響了幾下後又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柔柔的女聲傳來:“淵,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
君初月下意識循聲看去,隻見一個嬌小清秀的女子正站在慕容封淵麵前,眼裏還帶著幾分好似沒睡醒的迷朦。
“沒事,你怎麼出來了?外麵涼,還不進去。”她聽見慕容封淵開口,聲音不複冷酷,與方才仿佛判若兩人。
雲月穎卻在這時看到了君初月的存在:“呀,那位姐姐是……”
話音頓了頓,猛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淵,是你昨天娶的妻子吧,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呢。”
她不讚同地瞪了慕容封淵一眼,推開他急急跑過來,在君初月麵前蹲下:“姐姐,你怎麼樣,能站起來嗎?你不要怪淵,其實他人很好的。”
從慕容封淵的角度,看到的是雲月穎背對自己,伸手欲扶君初月的場景;然而在後者眼中,展現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