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偷聽洞房花燭夜
樂珠紅著臉，趕緊抬手拭掉眼角的淚水，急急反駁道：“娘娘，不，奴婢永遠都是您的奴婢！”
莫離知道樂珠的性子，再說下去，不定她的精致新娘妝就該被淚水弄花了，趕緊打住道：“好了，樂珠，我跟你說過幾回了，你別這樣了，好好的成你的親去吧！再過幾日，我便也出門了。”
這些事情，早前莫離就說過，樂珠是知道的，可她哪裏放心，自家小姐眼睛看不見了，而她卻不能跟著她身旁照顧啊。
樂珠再次祈求道：“正是這樣，奴婢才不放心啊，娘娘，您讓奴婢跟著去伺候您吧！”
莫離撇嘴道：“我不是好好的嘛！再說了，王爺伺候的比你好。”
“這……”樂珠踟躕了。她雖然能近身照顧主子，可王爺都把她的活兒給做了，她就算跟著，其實也真沒多大作用。可不跟著主子，她如何放心哪。
莫離不耐地小手一揮：“別這啊那的了，我好像聽見外邊迎親的聲音來，快快快，讓小米她們進來，我要聽她們怎麼攔新郎倌兒呢！”說著，她揚聲大喊：“小米！周媽媽！”
樂珠還要再勸說，可是，真如莫離所說，外麵的鑼鼓響了起來，隱約有好些人往後院裏來，丫頭仆婦們早得了莫離的主意，要好好地為難一下新郎倌兒，這會兒聽得莫離的召喚趕緊都嬉笑著擁進了房來，急急地把房門關上了，樂珠還被人推到內室床上坐好，蓋上了大紅蓋頭。
樂珠的手一直保持著前伸的姿勢，她隻覺得還有好些話沒說呢，可滿室的熱鬧喜慶，她也隻好在房間裏端坐著，忐忑地當著自己的新娘子，等待圓弓前來迎娶。
熱鬧了好半天，終於，鞭炮聲裏，小米等人得了好大的紅封，又折騰了一把圓弓，樂珠才被半推辦就著送走了。
眾人還在熱烈談論著迎親男子們的表現，空氣裏還有著鞭炮燃燒過後的硫磺味道，喜慶的嗩呐鑼鼓聲似乎還走的不遠，莫離靜靜地坐著，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一片。
今日，趙昕挺早便被圓弓那邊請去主持婚事了，到此刻，有半日沒有聞到他身上那讓人安心的鬆木香味了，剛才樂珠在時，大家說說笑笑地，時間倒也很快過去了，怎麼現在，熱鬧喜慶的日子裏，自己卻覺得如此孤單呢？
忽然，耳側安靜了下來，聽見有人低低地喊了一聲“王爺”，莫離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了跳，耳中便聽著眾人行禮時帶動衣服的摩擦聲，緊接著腳步輕快而雜亂地遠離。
很快，低緩沉穩的腳步漸漸近了，熟悉而溫暖的男聲便在莫離的頭頂響起：“我回來了。”
隨著話語落，莫離安放在椅子邊的手上，便搭上了兩根微微粗糙的手指，輕輕執起她的指尖，放在了一個溫暖的掌間。
莫離隻覺得，一陣熨貼從指尖傳來，慢慢溫暖至心間，瞬間填滿了剛才的那份空落，她情不自禁地拿指尖往那溫暖的掌心又伸了伸，拉住了趙昕的手。
趙昕低頭看著莫離，從自己進來，便能看見她的嘴角漾出了一圈舒心的笑意，這份舒心的笑意，讓趙昕心中也是欣喜的。
可再看向她的眼睛，那依然漆黑明亮的眼睛裏，卻終究是沒有了以前的靚麗神采，空留他小小的倒影在裏麵孤獨地搖曳著，就像關外的草原，漫天起伏，無窮天際，可終究……空曠了！
趙昕心中湧起深深的憐惜，很快便遮蓋了那片刻的欣喜，他緊了緊手掌，故作輕鬆地道：“今日可高興？”
莫離揚起的小臉兒也是一陣暖暖的笑意：“嗯！真替樂珠高興！隻是，你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新娘子才迎去了不久，不是說要請你主持婚事的嗎？”
趙昕順勢在莫離身旁坐下，答道：“如今圓弓早就是五品戍關副將了，我不想再讓人覺得他是我的親隨，他早該獨擋一麵的，我露個臉便回了。”
“我這邊倒當了一回樂珠的娘家人，還聽見小米她們隔著門讓圓弓背詩呢！唉，你沒看見喲，可憐的圓弓哪，他哪裏背得出來，我當時都替他急！最後呀，還是我開了口，小米她們才放過了他！”
想想當時的熱鬧情景，莫離就覺得好笑，便都說了出來，讓趙昕也知道知道。
此時，趙昕幾乎是挨著莫離在坐著，莫離的手指蜷在他的掌心，如一團軟雲隨著她的話兒輕動著，趙昕哪怕沒見過當時的場景，也能隨著莫離的描述想象出來，便也笑：“你既放過了他，哪裏還是娘家人？娘家人該不給他帶走女兒才是！”
莫離一愣，接著笑開了：“才不是這樣呢！這嫁女兒的心麼，總是怕此時為難了姑爺，日後便是為難了女兒嘛！”
說這話的莫離，大眼睛裏明亮而空洞，但臉上的笑容卻帶著一份狡黠，趙昕看著她那篤定的小模樣兒，不禁問：“哦？莫離啊，你真這麼想？”
莫離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那般可愛又可惡的小樣子，撓得趙昕心裏癢癢的，偏她不自知，還古怪著笑道：“呃……嘿嘿，其實啊，我想讓樂珠早點迎去了，然後，你早點回來，然後……”
然後什麼，莫離頓著不說了，她微皺了皺眉，手從趙昕掌中抽出來撓下巴，似乎有點猶豫了。
“然後什麼呢？”趙昕好笑得不行，不知道她又打的什麼主意。
莫離眼睛虛虛地看著別處，小手輕扯著趙昕的衣袖，低聲道：“然後，你帶我去，偷偷地去，我們去聽聽，圓弓那樣的傻子，新婚夜會和樂珠說些什麼？好不好？”
越說到後麵，她的聲音越小，得虧趙昕離得近，又是耳邊非凡，才聽了個仔細。
可正因為聽了個仔細，趙昕一愣。
莫離說的什麼，她說的這個，這個……這不是去聽房麼？
趙昕呆住了，目光直直地看著莫離，心裏腹誹著：“莫離，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我堂堂王爺，哪有去聽房的！”
可是，眼前的人兒笑得一臉無辜，還露出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趙昕眼睛盯著莫離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昕，我隻是想知道，這個世界，男人是怎麼對女人表白的，女人又是怎麼回應的……你帶我去好不好？好不好？”莫離等不到回答，又輕輕地搖了搖趙昕的衣袖，祈求著。
趙昕卻是心中一陣情潮湧動，百般思緒在心頭穿過。
表白？男人的表白？是啊，男人都是怎麼說的，女人才會心動呢？這些，他都不知道啊！
最後，趙昕的臉上綻開了一抹笑顏，應聲道：“好，我帶你去。隻是這個時候，天還沒黑透呢，圓弓那邊，想必也還沒開宴呢。”
果然，莫離一聽，莫離興奮極了：“那我們先吃飯，吃完就去，現在，馬上！”
說著，她鬆開了趙昕的衣袖，一下子跳了起來，高聲喊著人擺飯。
夜幕低垂，不遠處傳來賓客們的勸酒喧鬧聲，此起彼伏著，似乎沒有完結的時候，北方的夜裏，空氣異常的冷冽，風從風帽邊緣吹過來，直將人的鼻尖刮得生疼，莫離忍不住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趙昕的手又緊了緊，幫莫離將風帽又壓了壓，附到莫離的耳邊小聲道：“莫離，這賓客大多是武將，今日難得飲宴，定然不容易歇的，不如，我們早點回吧，別凍壞了你。”
“不行！來都來了！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我就不信，圓弓那個傻樣子，會不急著回來看美嬌娘！”莫離伏在屋頂上，手敲了敲身底下的瓦，咬牙道。
趙昕一把按住了莫離的小手，握在掌心中暖和著，抬頭有些悵然地望了望天。唉，要是讓圓弓知道此時自己在他家的屋頂上，他今日還有本事當新郎麼？
可趙昕的悵然還沒抒發多久，耳中便聽見隱約有腳步聲過來，他一把按下莫離的小腦袋，自己也壓下了頭臉，小聲道：“來了來了，別出聲。”
果然來人是圓弓，正被兩個小校攙扶著，腳步聲虛浮得很，說話卻是中氣十足：“走，走！我沒事！我要見我的新娘子，你們走！”
“嗬嗬，知道知道！圓將軍，你還行嗎？將軍太老實了，哪裏能喝那許多酒的！可別辜負了嫂子！”小校甲說著，卻藏不住惡作劇的笑。
“可不是！兄弟們也太不識趣了！今日這樣的日子，居然還讓將軍喝個不停！”小校乙似乎頗為憤然，卻掩不住話語中的調侃之意。
圓弓大力地推開了他們，因著力大似乎身形有些不穩，兩個小校趕緊上前再要扶他，他卻刀疤臉一板，兩眼一瞪，喝道：“滾，都滾！”
小校們對視一眼，隻好嬉笑著走了，屋下有片刻的安靜，房間裏卻響起了腳步聲，還有一個丫頭的說話聲，莫離認得，是陪嫁給樂珠的一個小丫頭，名字叫做小彩。
“給將軍請安！將軍可回來了！”
“你也下去吧。”
“是。可是……合巹酒……”
“我自己來！”
“那灑喜帳……”
“我自己來！”
“可還要我們伺候？”
“我自己來！”
“……是。”
小彩低笑著，大概出了門，還有輕輕地關門聲。
旋即，屋頂下一片安靜。
莫離卻捂住了嘴，吃吃地笑著。
緊摟著她的趙昕隻好無奈地湊到她耳邊道：“你再笑，圓弓便聽見了。”
莫離便拚命地忍著，小小的身子卻急劇顫動起來，引得風帽上的毛都在不斷地抖動著。
趙昕實在擔心莫離再笑下去，萬一震動了瓦片，屋頂下的圓弓便要竄上來了，真那樣，他的臉麵可就丟大發了。
是以，趙昕隻得無奈地一把抱起了莫離，迅捷地翻個身，讓莫離趴在他的身上笑。
莫離隻覺得一陣眩暈，身下硬硬的瓦片便換成了溫軟的人體，她如今看不見了，便習慣性地伸手上下摸了摸，感受著。
也不知摸到了哪處，趙昕輕哼一聲，一把抓住莫離作亂的小手，接著，便有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邊，發狠的男聲裏尚且帶著深深的寵溺：“別動！你再動的話，真要滾下去了……”
趙昕那握著柔嫩小手的掌心都有些燙人了，他似乎偏了偏頭在聽屋下的動靜，溫潤的唇瓣擦過莫離的耳垂，留下一抹微癢的感覺，很快在風裏消逝了，卻在莫離的心底翻滾著。
莫離心突的一跳，耳朵騰的燒了起來，身子僵硬著，倒不敢再動了。
屋上屋下都安靜了，各自的心卻跳得熱烈，如這北地的風，帶著低低的旋轉轟鳴著，逃竄著，卻始終找不到著力點。
屋下，圓弓的腳釘在了房門的不遠處，神色呆呆地看著樂珠，剛才掀了蓋頭，他還沒敢多看幾眼，便被人拉出去敬酒了，此時再看，那高大而明亮的喜燭下坐著的女子，烏發垂肩、粉麵低垂，微側的身子是那般的嬌美，大紅的嫁衣、大紅的鴛鴦被、大紅的錦繡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那麼的完美，那麼那麼的讓人血脈噴張……
樂珠坐在床上，心一陣一陣的跳躍著，就跟那燃著的紅燭似的，隻覺得自己快要燒起來了。
她微側著身子，都羞得不敢看圓弓了，隻是眼角餘光裏，圓弓高大的身子隱成了一團紅，像最烈的火焰，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和她一起燃燒！
趙昕原先隻在專注地聽著屋下的動靜，可屋下一時間竟沒有聲音了，漸漸的，他的注意力便回到自己的身上，便愈加清晰地感覺到莫離那溫軟的身子正趴在他硬挺的胸前，他的手心中還攥著她的綿軟無骨的小手，她的小臉兒正貼伏在他的頸窩，一瞬間，趙昕的血液便轟隆隆地湧動了起來，心跳如擂鼓！
“娘子……”
屋頂下圓弓輕輕地喊，頓時驚醒了好幾個人的夢。
樂珠猛地抬頭，那如醉如嗔的目光，頓時滑過了圓弓的心尖。
莫離猛地抬頭，那拚命壓抑的笑意，熱切地在趙昕的身上顫動著。
趙昕身體裏的血刹那間開始左衝右突的，他拚命壓抑著，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