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新皇的心意
果然,等到王爺夫婦吃完了早膳,王爺便把樂珠叫上了前:“這幾天,你白日裏陪著王妃,王妃說什麼,你都照著做。等到把你和圓弓的婚事打理了,我和王妃便要出門了,以後,這府裏的事情就先交給你了。”
“王,王爺!奴婢不嫁!如今王妃這個樣子,奴婢要留下來伺候王妃!”樂珠完全不能接受恪王說的這些話,盡管從龍穴山而來的一路,她已經覺得被莫離調笑得很能正麵看待自己的婚事了,可是,她是奴婢,如今主子正是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倒自己趕緊著去嫁人,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啊?!
莫離卻嘟起嘴來,“看”著樂珠的方向,大眼睛晶晶亮的:“我這個樣子怎麼了?我挺好的啊!樂珠,你要是不嫁,圓弓會來找我拚命的啦!”
說實話,樂珠也真覺得,莫離如她所說,實在看起來是很好,可是,也隻是看起來而已啊,她明明是眼睛看不見了啊!
樂珠張嘴欲說,趙昕抬手製止道:“是,王妃很好!況且,還有我呢。這幾日,我白日會去軍中看一看,晚間才回,你且好生伺候著王妃,我順便也讓圓弓準備準備婚事。”
樂珠不敢再開口了,眼睜睜地看著趙昕細細地吩咐了所有的人,要注意些什麼,要時刻不離人在王妃左右,再寵溺地摸了摸王妃的頭,便走了。
樂珠等仆婦們都去忙了,把小米也給打發了,才湊到莫離耳邊輕聲問道:“娘娘,那個,您和王爺……”
莫離怕癢,身子稍稍讓開了一些,好奇地說:“樂珠,你到底要問什麼?怎麼不接著說呢?”
樂珠自己臉蛋兒漲得通紅,扭捏了半天,又湊到莫離耳邊小聲道:“老太妃吩咐好多遍了,說,讓奴婢有點眼色,要是娘娘有了身孕,立馬就要去信告訴她!”
莫離的臉有一瞬間的定格,手裏的茶碗卻潑出水來了。
這倒把樂珠嚇了一跳,昨晚上自己剛伺候王妃睡下,便被小米拉了出去,然後王爺便進去王妃的寢間,小米還說,王爺不喜歡晚上有別人在。
一早起來,王爺對王妃又是那般地溫柔體貼,簡直讓人看著都臉紅,所以,樂珠要趕緊地問一問,看看有什麼消息要趕緊告訴老太妃的,好讓老太妃歡喜歡喜,可是,現在娘娘這是什麼表情?
莫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了,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和趙昕之間的氛圍變得十分微妙。
她留戀趙昕的環抱,熟悉他的氣息,甚至要感覺他在身旁,她才會睡得安心。
趙昕對她的照料,簡直是無微不至,可她明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反而不如在京城時,亦或曾經扭傷腳的那些日子親密。
那時候,莫離能清晰看見趙昕眼中的情意,有時還有濃濃的情欲,是男子對心愛女子的情意與情欲。可如今,她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卻在心靈深處,感覺趙昕不管怎麼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對她卻一絲一毫也沒有了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欲了。
莫離能感覺到,趙昕對她那深沉的憐惜和珍重,可是……如今的他,倒像是個叔父輩的人,盡心盡力照料地隻是自己極在意的人,無關男女之情!
莫離前世沒有戀愛過,這一世裏,她曾經很在意趙晅,可現在,她很久沒有想起過趙晅了,她每日裏醒來,便努力地去尋求趙昕的聲音。
隻要趙昕在她身邊,她便會覺得很安心很安心,失明什麼的,她倒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了。
有時候,莫離也會覺得失落,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失落。
她覺得,現在,隻要趙昕在她身邊便好了,其他的事情,她沒有想過,她從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她總是傻傻地等待上天對她的給與。
可此刻,樂珠說什麼懷孕!呃……這個,這個,是件多麼遙遠的事情啊!
莫離真心覺得,爾今的她和趙昕近在咫尺,卻好像又有什麼東西橫亙在他們中間,一時之間好像很難打破。
可……這又是什麼呢?莫離想不明白。
明心齋,趙昕的書房。
書案上,一大堆的書簡信函,堆得足有半人高,金箭一邊磨著墨,一邊回答著趙昕的問話。
“南邊幾城的回信都來了,除了最靠近西蕃的佑州,其他幾城都爽快地答應了。陳良收藏的那些個金銀珠寶果然好使!”
“嗯。京裏呢?”
“玉璽還在偷偷地找,皇城修複得差不多了。
太子妃,啊不,現在隻能說是佟氏了,佟氏去宮裏鬧了幾回,太子太傅許朗也去鬧了幾回。
後來,還是許皇後,啊不,現在是許太後了,半死不活地出來調停,還怪佟氏太過陰毒,沒有好好護下太子的遺腹子。
說是原先太子有個外室的,就是王妃招惹的那個……呃,是王妃替您招惹的那個,叫做蘇各各的,曾經懷著孩子呢,但不知怎麼的,下落不明了。
如今,王爺您把大皇子護回去了,許皇後自然也沒有辦法了,總歸還是尊她太後,便也許可了。”
這些都不是趙昕想知道的重點,接下來才是。
“可開始選妃了?”趙昕不知問出這句話時,到底期望得到什麼答案,趙晅的性情其實很簡單,一眼就可看透,他對莫離的心意那麼深重,這答案不問也知。
縱然真的被迫選妃,那也不是趙晅的意願。
果然,金箭石頭臉難得動容地說:“能不選麼?隻是,卻鬧得不可開交!那個趙晅,啊,王爺,那個,您為什麼要護他回去啊?何必呢!”
王爺做的這事兒,別說金箭心有不愉,那些跟隨王爺的將士們,在經曆了陳良之事後,也都心裏暗想著王爺才是最適合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可偏偏不知為何,王爺硬要把趙晅推上高位。
別人不知內情,金箭是知道,自家王爺才是最有資格坐那個位置的人,不止人心所向,更是順理成章就該如此。
金箭的不滿,趙昕看在眼裏,他冷冷地道:“叫皇上,別說順了嘴!”
金箭索性問:“王爺,咱何必把皇位送給他!”
趙昕斜了金箭一眼,滿臉盡是淡漠之色:“我又不稀罕。況且……”
似是想起什麼不願多說,趙昕又問:“別多嘴了,繼續說。選妃了麼?”
金箭不敢忤逆,隻能老實作答:“嗯。許太後自然想在她家族裏出,趙……新皇上不肯,說不選。後來,許太後答應皇上,給先皇後莫氏追加諡號,入太廟,總之給了好些哀榮,新皇上便妥協了。但是,好像也隻是說選妃,沒說立後。”
這些其實盡在趙昕的意料之中,他當初把趙晅推上高位的時候,便有料到這結果。
“……選了那幾家的人?”趙昕隨意地敲了敲麵前的案桌。
“許家三房嫡女,周太傅的四孫女,禮部尚書家的千金,還有老英國公家的孫小姐。”
“唉,都是些慣於算計的人家。”
“爺,您幾時也知道這些人家女子的事了?”
趙昕斜睨了金箭一眼,不答他,繼續問:“五城兵馬司換了唐治恒,芒刀他們可打點了?”
“爺放心,都打點了。”
有芒刀在京都,這些事情無需趙昕吩咐,芒刀向來都能辦得妥妥的。
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要問的了,趙昕閉上眼以指撫額沉思著,書房裏頓時陷入一片寧靜之中。
金箭則老實地立在一旁侯著。
半響後,趙昕終於沉沉問道:“趙昇……到現在還是沒有下落?”
“沒有。芒刀還問,是不是要繼續查下去。”
“查!”趙昕依然閉著眼睛,冷冷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金箭應了聲“是”,書房裏便又陷入了靜寂之中。
金箭看著趙昕即使閉著眼睛亦不自覺間越皺越緊的眉頭,嘴唇張合了幾下,終究沒忍住,問道:“爺,有件事……銀鞍寫信來說的,您要不要聽一聽?”
趙昕睜開了眼睛,隨手拿過一張信函,提筆回複著什麼。
就在金箭以為自家主子不會在意他所說之事時,主子冷淡地開口了:“說。”
金箭的臉上,似有什麼異樣,慢慢說道:“就是,新皇上,登基的第二天,就跑到京城我們府上看望老太妃……”
趙昕頭也不抬地道:“這我知道了,還有什麼事你們敢瞞著我麼?”
金箭趕緊答:“不是,不敢不敢!是銀鞍和小的瞎說的……”
趙昕擱了筆,盯著金箭的琥珀金眸一片寒光,金箭趕緊站好了,垂著頭。
“說!”
單單一個字,嚇得金箭的心跟著晃了幾晃。
“銀鞍說,新皇上問了三次王爺您好不好,問了八次王妃怎麼樣,臨了,還非要在恪王府走一走,在王妃的院子徘徊不去!”金箭趕緊竹筒倒豆子般的說完,等著看自己主子發火。
他就不明白了,當初王爺幹嗎要幫大皇子登上那個大位。
可王爺眉毛打著結地半晌,竟然什麼都沒說了,金箭看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為什麼。
這要擱以前,王爺定然是冷哼加嘲諷幾句的,今天卻是什麼都沒有表示!
準備了小一個月,十月底,大將軍府張燈結彩,樂珠以大將軍夫人妹妹的身份,嫁給了青峪關守將圓弓。
趙昕特意買了個府邸給他們,就在近鄰著的一條街外,是小三進的一處宅院,瞧著十分不錯,門口擺起了流水席,關鎮上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跑來看熱鬧。
前一日鋪嫁妝,樂珠的嫁妝竟然也繞著關鎮走了小一圈兒,把小米等小姑娘喲給羨慕的不行。
按著北地的風俗,今兒正日子,莫離讓府裏有經驗的仆婦來給樂珠開臉梳頭,如今已經打扮妥當了,就等著圓弓傍晚來迎新娘子了。
莫離來了這異世,倒是成過親的,可是,她當的是新郎官啊新郎官!
這新娘子的滋味兒她兩世加起來都還沒嚐過呢,如今,原本可以看著樂珠樂嗬一回的,但偏偏她眼睛看不見了,那心頭吧便有說不出的遺憾哪,使得她此時坐在樂珠的房間裏,靜靜地不出聲兒。
樂珠這幾日也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怎麼的,這麼快便要嫁人了,自家這小姐說她心大吧,她又把自己的婚事看得很重,每日裏將那些個有經驗的老仆婦叫來,不停地問這問那的,什麼都要讓樂珠按著規矩來辦,別人家姑娘成婚該有的,一定也要給她辦妥當了。
樂珠分辯了幾次,自己就是個丫環,哪裏能和人家正經小姐比,莫離偏還不肯,興頭頭地非也要這樣那樣的體麵著辦。
看著小姐那似乎無限歡喜的模樣,樂珠便想著,小姐她那時候自己成婚也沒有這樣過啊,可真是奇了怪了!
偏偏呀,王爺還私底下吩咐了樂珠,隻要王妃高興,便什麼都得按著王妃的吩咐來辦!
樂珠都有些茫然了,這到底是誰的婚事啊?
不過,王爺說的對,隻要王妃高興,那便什麼都隨她吧,隻是,此時看著王妃靜靜地坐在那“看”著自己,臉上雖笑著,身上卻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悵然心情。
樂珠看了看自己的大紅衣裳,把房間裏看熱鬧的幾個小丫頭子都給打發了,自己則捧了茶,過去給莫離奉上:“娘娘,喝口茶吧,不燙了。”
莫離衝著樂珠笑了笑,慢慢伸出手,準確地接住了茶杯,道:“今日怎麼你還親自給我端茶?該讓小米她們來的。”
雖然明知小姐不會同意,樂珠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娘娘,奴婢還是不放心,您便讓奴婢明兒便回來吧。”
果然,莫離捧著茶杯,瞪大了烏黑的眼睛說:“那怎麼行?王爺都說了,給圓弓放假了呢!還有,以後你便是副將夫人了!可不許再奴婢奴婢的叫了。”
樂珠再次被感動到了,紅著眼睛道:“娘娘,不管怎麼樣,奴婢都是您的人!”
哪怕看不到樂珠的表情,也能從她微微哽咽的語音中聽出她的心意,莫離笑了,故意揚高了音調,怪聲道:“呃……樂珠啊,好像呢,你馬上就是圓弓的人了!嘿嘿,你們不是都這麼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