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以暴製暴,鬼願得償!

第271章 以暴製暴,鬼願得償!

魯格思前想後,努力地穩下心神,傳令原地休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休整時的魯格,想想也是十分不解的,他此次出來總共帶了將近十二萬人馬,就這麼被一點一點地蠶食下了七萬人。

隻是,魯格剛停下來還沒想明白時,那個刀疤臉的昱國將軍又出現了,還是在二十丈外高踞馬上,冷冷地盯著他,也不說話,卻似在引誘他過去追。

魯格仗著自己馬上功夫了得,這次特意囑咐了,讓所有人各自小心暗招,便繼續拎刀追殺刀疤臉而去了。

又追出三裏地兒外,那刀疤臉忽然不逃了,勒住了馬,帶領所有的人慢吞吞地轉身,卻分列道路兩邊,似在迎著什麼重要的人。

這時,魯格耳中聽得遠處馬蹄轟隆,似有千軍萬馬而來,他非但不怕,反而冷笑著暗忖:昱國懦夫,即便來個十萬兵馬,我手中的彎刀又怕過誰人?

魯格回身豪氣萬千地號令眾人道:“兒郎們,今日,我們便好殺他個暢快,等把這些人都殺了,我們拿下幾個城池再好好兒地樂一樂!”

廖國人歡呼著,似乎對麵來的人,都是來送死的一般。

蹄聲近了,落日餘暉裏,遠處煙塵滾滾,旌旗招招,帶著一股子讓魯格久違的蕭殺之氣。

魯格有些疑惑了,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確定,是否應該趁他們沒有完全停穩便馬上撲上去展開拚殺,卻在一抬頭的瞬間,看見了一麵金黃鑲紅邊的鷹旗,那迎風招展的鷹旗上諾大一個“趙”字,令得魯格本能地一陣心驚,旋即便是仰天大笑著。

想來,昱國當真是沒人了!

那青峪關上,穿著銀色盔甲便冒充趙昕的男子,在我魯格的眼裏,哪裏有趙昕半分的殺氣和冷然!

如今,又來一個亂扯了旗的傻子,真當我魯格就這點被人騙的本事了麼?

魯格再也不遲疑了,彎刀向天,赤紅的眸中閃過嘲諷與譏笑,直接便縱馬迎向了尚未出現主將的隊伍。

近了,再近了,當先一騎上的人,果然又是身著銀白色的甲衣,在落日餘暉裏,仿如身披霞光萬裏。那手中握著的長槍也頗有趙昕的幾分架勢,奈何,我魯格早將趙昕埋在了龍穴山裏!

近了,再近了,戰馬嘶鳴人直立,馬匹落蹄之時,魯格已然高舉過彎刀,帶著無人能閃避的罡風,準確地砍向了對方的頭顱。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在霞光裏霎那如煙花盛開,魯格隻覺得虎口一陣劇痛,差點沒將彎刀脫手而飛。然而對方的長槍,卻能在格擋了他彎刀之後,迅速從擋到刺,趁兩馬錯身之際,回身往他後心迅疾而來。

魯格身子重重一轉,避開那如蛟龍般的銀槍,卻在看清那人的容顏時,驚得險些先落馬而下。

怎麼可能?!

那人是趙昕?

不不不,不可能是趙昕的!

趙昕即便僥幸沒死,他又哪裏能帶回這麼多的人馬?

人在戰中,即便此時魯格心中卷著驚濤駭浪,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他縱聲高呼著:“殺啊!”回身繼續與趙昕激烈地纏鬥著。

漫天霞光裏,楊樹城外,兩軍正式短兵相接。

冷兵器時代,戰場就是屠戮場,上演著一幕幕極致的殘酷與冷漠,若想活命,必須竭盡全力將敵人斬於刀下。

於是,殺聲震天,鮮血成河,空氣中彌漫著的全是熾熱的血腥氣。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一個少女裝扮的女子,懷抱著一隻巨大的鷹,托腮坐在一個大大的樹杈上,自言自語著:“你催我有什麼用?我是太陽的誰?我能讓他落山就落山嗎?真是的!你別呱噪了,讓我耳根清靜一下成不!”

巨大的鷹在她懷裏轉了轉頭,眼神睥睨地看了看戰場的方向,翅膀隨意地抖了抖。

立時,樹下有陰風刮過,似乎還有黑影憧憧,在女子的周圍忙碌來去。

過了一會兒,女子身子讓了讓,差點從樹上掉了下來,她生氣地吼道:“什麼叫我不心疼?那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心疼他的,也不知道是誰當初還拿他出氣來著!

我心疼他,知道他心中懷著無比的恨意,正需要去發泄一番呢,如此這般,我又去纏著他做什麼?

我相信他,憑他的勇猛無匹,他定然能打敗那些廖國人的!”

終於,最後一絲陽光也暗淡了下去,拚殺正酣的兩軍在青黑的蒼穹下,纏鬥如怒海拍濤。

恰在這時,那一絲陽光似乎也帶走了人間的所有溫暖,一股巨大的陰風忽至,所有人瞬間覺得周身寒冷,如墜冰窟,然而,他們尚未適應這莫名的冷寒,讓人不解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不解的,是昱國兵!

隻見剛才還殺氣騰騰,血紅著眼睛如惡狼一般要啖人皮肉的廖國人,忽然不會動彈了,他們高坐馬上,保持著太陽落下去最後一刻的動作,仿如木雕一般,任人宰割!

好多昱國兵也保持著先前搏鬥的動作,也好久沒動,但當原本將要砍向自己的彎刀固定如天上的明月,當自己直刺對方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抗時,心中的驚喜洶湧而來,此時不殺敵人,更待何時哪?!

於是,殺!

可怕的,是廖國人!

心是活的,眼珠也是能轉動的,身體一切的五感識覺都在,然而,在這拚殺性命的危急時刻,忽然發現自己不會動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呢?

恐怕沒有切身體會過的人,是永遠也無法想像得到的。

廖國人的眼珠子轉成了詭異的角度,那心喲,害怕得幾乎要從胸腔中跳跑出來了,卻沒有辦法去阻止,那頭頂上的利劍、背後的長矛、頸部的板斧,呼嘯著向自己砍來,甚至親眼看著自己的頭顱離開身體的刹那,也清晰地感受著手臂與肩膀地分離,痛苦而無奈地感受著自己的鮮血呼呼地往外噴灑……

一切就如曾經,他們屠殺手無寸鐵的昱國百姓那樣,隻是,如今,此時毫無還手之力的是自己,而已!

天邊升起了一顆最亮的星辰,空氣依然陰冷刺骨,明月未至,這夕陽落下後最黑暗的時刻裏,痛快地殺戮,隱藏在天地之間。

或許,該歎息,或許,該憐憫,但歎息和憐憫,又怎麼能安慰曾經苦難的邊關人民呢?

以暴製暴,在這冷漠的皇權時空,或許才是最原始有效的辦法吧。

魯格的待遇稍稍特別一些,他在刹那靜止之後,被一股大力給掀下了馬來,他很快覺得自己能動彈了,他欣喜而激動。

然而,欣喜也隻是刹那。

微微暮光中,對麵趙昕的銀甲閃亮,但他卻躍身下了馬,長槍立地迎風,單膝下跪黃土,居然低下了他那一貫驕傲的頭顱,似乎,在向誰恭敬地行禮。

魯格十分不解,但他沒有片刻的猶豫,徑直揮舞著彎刀,當彎刀的刀尖閃過利光時,趙昕竟然還是跪著不動,魯格心中一喜,他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先砍死這個陰魂不散的對手再說。

可是,正在這時,一股大力地死死纏住了他的彎刀,乃至他整個身體,旋即,刮起了一陣陰風,如耳光般急速拍打著他的臉。

喉間的所有聲音,都被詭異地扼製住了,難言的驚恐從魯格的背脊裏升了起來,他揮著彎刀與空氣作戰。

然而,盡管他的每一刀都用盡了全力去劈,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砍到,可那怪異的每一陣風,都準確地拍打在了他的臉上,血腥而暴力,冰冷且徹骨。

魯格不管不顧地左右砍殺著,仿佛想用盡他畢生的功力。

到得月亮升起時,那絲彎月和他的彎刀一樣的冰冷,更如一抹諷然譏笑,看他一個人在驚恐裏刀刀盡力,卻聲聲打臉!

終於,連彎刀也背叛了魯格,忽然自他手中跳了出去,騰空在夜色裏,猛然轉身而來,以極度迅猛地架勢向他砍來。

魯格拚命地想逃,四周都是他的兵馬死屍,腳下滿是粘膩的血液,他走幾步便滑倒在了黑色的泥濘裏。

刀,他的彎刀,他馳騁草原時人人如見神器的圓月彎刀,此時如有神鬼在使喚一般,一刀一刀地砍在他的身上,那刀口不怎麼深,那刀法嫻熟,還極有節奏感。

月光星辰之下,十萬昱國兵士站如雕塑,七萬廖國兵馬倒在了他們的腳下,四周是極度幽冷的寂靜,隻聞刀聲獵獵。

“哈哈哈!暢快!真是暢快!此生,終於暢快了一回!”

靜寂詭異的戰場上,隻有莫離聽得見老恪王的縱情大笑,她緊抱住鷹王,也不去看那血腥的場麵,隻低著頭重重地歎息著。

陰風四起,帶起濃重而腥膻的血腥味道,月色下,一股又一股黑色的濃霧開始集聚,他們升騰到幾乎擁抱著月亮,在空中急劇盤旋著,歡呼聲從雲端裏散落下來,再不帶絲毫的怨氣與憤懣。

然而,遠處的星空裏,忽然有一顆星鬥猛然閃亮,然後便突然劃過夜空,在深藏色蒼穹裏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光霧,再慢慢地墜落在了遙遠地平線上。

這隻是開始。

星鬥接著一顆又一顆落下,不斷地重複著第一顆星辰的軌跡,在暗夜長空裏,閃耀著最後的光芒,璀璨一瞬,旋即消失無垠!

莫離驚訝地張著嘴,喃喃道:“流星雨……”

隻是,她的話音未落,濃黑的霧光盤旋更甚了,似巨大的霧球,在急速旋轉著,卻自裏傳來老恪王的告別之聲!

“莫離!我要走了!

我趙岐曾被炙燒骨血,積萬千怨恨於胸,但當日摔死陳良,又值鬼節,我吸收了無數的陰氣靈魂,今日又造數萬殺戮之氣,想來,我,即將成煞氣魔靈了。

今日之後,隻怕我將自己都控製不住我自己了。

若真是那樣,我便對不起我母妃對我的淳淳教導!

天地之間,容不得我再造殺孽了,我曾發過重誓,唯願大仇得報,從此便灰飛煙滅。

我,此誌不改!

如今,我該去了!

莫離,我不忍和昕兒告別,也已給母妃磕過頭了。多謝你成全我之心願,對你,我多有感激!

但望你能好好地和昕兒在一起,也不枉我自請不墮魔界,永無輪回,以求能抹殺你助我這怨鬼殺戮的罪孽……”

一股如柱般的黑色霧氣直衝雲霄,雲霄中,老恪王的聲音無喜無悲,一點一點地傳進了莫離的耳中,有時清晰,有時低沉,但很快的,霧氣忽然如煙花般四散開來,一股股從雲霄中高高飄落,如有實質,清晰可見。

一陣大風刮來,帶著遠方某處山顛的清寒之氣,仰或附近田野草地裏的泥土味道,推開了這詭異戰場上的濃烈血腥,決絕而有力地卷起那一股股的黑霧,似排山倒海一般,卻又在那霧氣似乎要反抗升騰之際,一個反卷,如蒼天中伸出了一隻巨大的能翻雲覆雨的手,抓住了那些黑霧迅速地升上了天際。

那速度太快了,快到似乎一切無聲無息,便讓那黑霧和藏青的天幕融為了一體。

於是,霎那光華閃過,彎月如美人低垂的眉,溫柔地露了出來,星光滿天煜煜生輝,閃閃爍爍的美好得不笑話,似乎剛才的大風,剛才的黑霧,都從未出現過一樣。

又一陣微風而來,溫柔地吹拂過莫離腮邊的發,鼻端是無法忽略的濃重血腥之氣,然而,莫離依然仰著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夜空,卻心裏知道,老恪王和他所有的鬼兵們,都已經不複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樹葉簌簌作響,身下坐著的樹枝顫了顫,仿佛在提醒她,若她身子再顫抖,人便要掉下去了。

莫離眨了眨眼,忽然覺得眼前一片茫然,連那枚彎月也不見了。

她兩手抱緊了自己,摸索著將趙昕留給她的一根綢緞把自己和樹枝綁緊了,剩下一大截緞子,她把那緞子蓋住了臉頰,無聲地哭泣著。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已經哭痛快了,莫離這才抬起頭來望天,可夜空中,依然看不見那輪彎月了,連星星也不見了。

莫離拿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將懷中的鷹王抱緊了,身子依靠在樹杈上,低喃著:“也罷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誰知道呢,興許我有一天,也便這麼離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