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噩夢

這是,哪兒?林清綰揉了揉眉,她記得,她應該是在楚家,可這裏,明顯不是楚家。

銅雀呢?銅雀去哪裏了?

她張開嘴,想喚銅雀進來,才發現喉嚨幹澀,不能言語。

頭好疼,可是沒人幫她,她隻能自己掙紮著坐了起來,卻在看清周圍擺設時候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這裏,這裏,為什麼和她上輩子在四皇子府的擺設一模一樣?她不是在楚家的嗎?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駭的不敢言語,肢體僵硬。

莫非,莫非,這回到過去,改變一切,大仇得報,這樣的事,居然隻是一個美好而冗長的夢嗎?

林清綰不敢置信的捂著自己的喉嚨,嘔出來不成語句的單調音節。

銅雀呢?娘親呢?玉止呢?楚夫晏呢?難道都隻是她沉迷美夢時候的無端幻想嗎?

林清綰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就想往門外跑。

有霧氣從周身逸起來,她一個人孤獨的在濃霧中行走,身旁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幾張臉自濃霧中鑽出,呂顯的,林靜怡的,婉嬪的,這些人的臉不止一次的出現在她的夢裏,可從未有一次這麼讓她恐懼。

這些臉扭曲著,張大的嘴巴裏散出腥臭的氣體,尖利的獠牙就要把她吞噬下去。

林清綰抱住頭蹲下去,喉嚨的劇痛讓她幾乎嘔血,可她到底是掙紮著,想要喊出來那個名字。

“楚夫晏。”

一瞬間,濃霧散去,女人的臉尖叫著後退,周圍一切如潮水般退去,四周百花齊放,那人立於春暖花開處衝她招手。

她的喉嚨不能言語,喚不出第二聲那人名字,她隻好跑過去,腳下卻仿佛生了根,一個女子從她身後蹁躚而至,笑靨如花。

是呂昭。

那人回頭,牽過呂昭,美人在懷,一派風流寫意,隻是再不肯看她一眼。

有藤蔓拔起,將她捆綁住,動彈不得。

藤蔓的尖刺紮進她的大腿,鮮血流出,痛徹心扉,她下意識的痙攣一下,卻在下一刻自夢魘中逃脫。

林清綰瞪大眼睛,喘著粗氣兒,屋子裏柔和的燭光和天邊半明的天光讓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她虛虛的坐起來,脊背後麵出了一層冷汗。

燭心是被人剪過了的,並不很亮,天邊也微微的有了些魚肚白,映進室內,地麵就泛起來水一般的波紋,和那句天階夜色涼如水倒是一模一樣了。

隻是,林清綰此刻卻沒什麼輕羅小扇撲流螢的心思,自從嫁到楚家,她好久沒做過這樣的噩夢了,林清綰心底湧起來些不好的預感。

莫非,又出了哪些事?

林清綰在額頭上擦了一把,摸了一手細汗,她拿過枕頭旁邊的手帕,想擦擦身上的汗,隨便抹了兩把,卻隻覺得身上黏膩的緊,揚了聲就要叫銅雀進來。

還沒來得及出聲,銅雀就自己顛兒的跑了進來,動作並不像平時那麼可人拘謹。

林清綰皺了皺眉,還沒開口訓斥,銅雀就被斜靠在床邊的林清綰嚇了一跳。

她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幾乎都要撲進林清綰懷裏:“小姐,你怎麼坐在這兒,是不是身子有什麼不舒服?”

林清綰被銅雀的話扯了注意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隻覺得難受的緊,她聲音很輕的回答:“做了個夢,有些魘住了,出了一身粘汗,身上不舒服的很,你去打些熱水來,我稍微清洗一下。”

銅雀呆頭呆腦的,被林清綰這一命令一攪和,忘了自己本來要說的話,碎步跑出去給林清綰打熱水去了。

等林清綰洗幹淨了,天色已經大亮,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困意一陣陣的卷上來,林清綰打了個哈欠,想要在早飯之前稍稍睡會。

銅雀這才想起來自己找自家小姐是為了什麼,趕在林清綰上床之前把從別人那兒聽到的話說給了林清綰:“小姐小姐,奴婢剛剛急昏了頭,沒反應過來,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奴婢剛才聽守夜的奴才說,三小姐,三小姐要被老爺打死了!”

銅雀的話如同九天驚雷,一下子將林清綰炸醒了,她倏地轉身,緊緊的盯著銅雀:“什麼?”

銅雀嘴笨,說的顛三倒四林清綰的:“剛才起床,想著去燒著熱水伺候小姐,路過院口時聽昨天守夜的奴才說,一個和他相好的奴才今日出去采買,遇到了林家的幾個丫頭,湊在一起嘴碎嚼舌根的時候有人提起來,說是三小姐不知怎的,逆了老爺的意思,老爺氣不過,動了家法,三小姐躺在床上已經好幾天了,四小姐那裏又壓著三小姐,眼瞅著三小姐就要沒幾日活頭了。”

林清綰麵無表情的聽銅雀說完這一大堆話。

林峰自私,信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幾個兒女都是他謀利的工具,此番宮中情況瞬息萬變,為了穩住自己的地位,他定是要把林妍若送進宮去的。

自己年幼不懂事的時候,因為沒有母親,很是渴望父愛,總希望林峰對自己多些疼愛。可林峰對她很是厭惡,沒少找奇怪的理由來罰她。

林清綰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起床晚了些,錯過了中飯,未到晚飯時候餓的止不住,就讓銅雀去廚房找了些剩下的糕點。

這事不知怎的讓林峰知道了,罰她跪在祠堂裏,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她和銅雀。

她年齡小,吃不得痛,看著銅雀也因為自己挨打,哭著給林峰磕頭,額頭上磕破了一大片皮,鮮血淋漓的流下來,連眼睛都被泡的血紅。

可林峰眼睛比她更紅,鞭子上下了死勁,隻把她和銅雀打的昏厥過去。

醒來後,因為得了林峰的授意,府上也沒人敢幫她看傷上藥,還是林妍若偷偷的從蔣怡那裏偷了些上好的上藥送給她,她身上才不至於留疤。

從那以後,林清綰看見林峰都是繞著走。

現在想起來這事,林清綰還是感覺全身上下都在隱隱作痛。

林清綰看了銅雀一眼,沒有說話,銅雀吃不準林清綰的意思,緊張的開口,想幫林妍若說情:“小姐,那,那四小姐和太太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平時也沒少針對小姐,可是,可是三小姐為人忠厚,平時和小姐也還算親厚,暗地裏幫襯了小姐不少,小姐,小姐可不能,可不能……”

見死不救四個字銅雀終是沒敢說出來。

林清綰拿起剛才擦了汗的帕子,入手揉搓了幾下,又丟在地上。

她林清綰此次回來是為了報仇,仇人她記得,那些對她好的人,她也記得。

她輕舒一口氣,對驚疑不定的銅雀說:“備轎,去林府。”

林清綰和銅雀到林府門口已是接近晌午。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可林府大門緊閉,門口站著幾個凶神惡煞的門童。

因為擔心蔣怡,林清綰身上又出了一身粘汗,她坐在轎子裏,覺得渾身哪兒都不舒服,幹脆不動,直接讓銅雀去通報。

通傳的是個年輕的小廝,在府上的時候,這個小廝對林清綰百般討好,林清綰沒少給他好東西。

銅雀本來以為會很快就進去,可沒想到,她頂著大中午的日頭在林府門外等了近一刻鍾,通傳的下人才姍姍來遲。

“銅雀姐,老爺說了,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大小姐嫁進楚家去,可就跟林家沒半點關係了,這不是我們林家人,又是個女眷,進林府,怕是多有不便。”

銅雀被林峰的無恥驚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赤臉白牙的反駁。

“這嫁出去的女兒可還是有回門的,怎麼說都是娘家,都是姓林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大小姐回個娘家,見見爹爹和妹妹,怎的就多有不便了?”

那下人也油鹽不進,把林峰的無賴學了個十成十。

“咳,銅雀姐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出林府之前,叫的都是林大小姐,可嫁進楚家之後,喊的就都是楚少夫人了,這連前頭的姓都跟著改了,怎麼還能說是我林家人?銅雀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銅雀被這一番言論驚得不知道說些什麼,那下人又壓低了聲音威脅說:“銅雀姐,我看在你在林府呆了這麼久的份上,叫你一聲姐,可並不代表你和大小姐在林府中有多重要,老爺的意思很明白了,你們嫁的嫁,陪嫁的陪嫁,出了這林府進了別人家的門,可就跟這林府再沒有半點關係了,你們在外麵受了什麼委屈,或是想要回來耍什麼威風,這門,是開不開的,言盡於此,銅雀姐還是和大小姐早日回楚家去吧,正午日頭大,大小姐身子若是受不住,又得小病一場。”

這一番夾槍帶棒的威脅徹底讓銅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本來就嘴笨,此刻更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複了。

她看著那小廝小人得誌的嘴臉,隻恨不得燒起來一團火,把這些見利忘義的牆頭草一把火燒幹淨才好。

她扭了頭,不願再看這人一眼,轉頭上了林清綰的轎子,把這些話一五一十的給林清綰說了。

林清綰思索片刻,從荷包裏拿出來幾兩碎銀子,附在銅雀耳邊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