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微微一笑，笑紋跟她的皺紋連成一線，形成了明顯的溝壑，欣慰的說道：“聽到太子妃這樣的話，老奴也替殿下感到開心。”
她望著葉蓉，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層迷霧，思緒飄到很遠：“要說殿下小時候，其實是享過福的，母親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後娘娘，被萬千人所敬仰，殿下也可以說受盡寵愛，但誰知道天意難測，皇後娘娘自從生下殿下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最後在殿下三歲那天薨逝了。”
她眼中漸漸浮現一抹哀痛之色，頓了會兒說道：“自從那之後陛下對他就日漸冷淡了，仿佛是要刻意忘卻，因為他的冷落導致殿下那些年受盡了委屈，連一個太監都能對他陽奉陰違的使壞。”
張嬤拭了拭眼角歎著氣：“還好後來皇後娘娘還算護著他，日子才好起來，隻是陛下每每見到他除了責罵便是處罰，任何瑣事都能讓他勃然大怒，殿下漸漸的越來越沉默對自己也越來越嚴格，等到再大些陛下也發覺了他的疏遠跟努力才轉變態度，但或許是愧疚吧，即使殿下再三說過去的事已經不記得，但陛下還是覺得殿下心中恨他，尤為介懷。”
葉蓉這時才明白那天皇帝親臨東宮時那些奇怪的反應了，燕九嘯此時犯錯不要緊，囂張也不要緊，隻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對他這個父親的不滿。
“陛下哪是不想怕九嘯記恨他，這是連記得也不行。”葉蓉嗤笑一聲，語氣中透著絲絲的涼。
對自己做錯的事情，不想著怎麼彌補，隻想著怎麼抹掉，哪有這麼便宜的道理。
“這些話太子妃聽過就忘了吧。”張嬤起身拉住她的衣袖說道：“尤其是在陛下麵前，隻要恭敬定是出不了錯的。”
葉蓉神情凝了一下，惆悵的笑了笑：“是了，畢竟他是皇帝。”
兩人無言片刻，葉蓉坐在石桌前撐著腦袋，望見兩個端著茶水果盤的宮女往這邊過來了。
她們一前一後的進入亭子，先是給葉蓉請安，葉蓉伸出手微微上抬說道：“起來吧。”
兩名宮女謝過之後起身，恭敬的將茶水果盤放在桌上之後就退下了。
葉蓉盯著一塊糕點看了會兒，剛要伸手去拿就被張嬤攔住了，她拉著葉蓉的手說道：“太子妃稍等，我先查看一下。”
在東宮用食向來有驗毒的習慣，葉蓉點點頭便撤開了手。
張嬤掏出銀針在每個盤子裏一一試過，再檢查了一邊茶水將茶沿都用手帕擦過一邊才點頭道：“可以了。”
葉蓉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一邊喝一邊問道：“驗毒的規矩是宮裏尋常的規矩嗎？”
張嬤點頭：“各宮都會驗毒，隻是嚴格與否便看宮裏的主子是什麼態度了，這後宮人心難測，大多數人都還是惜命的。”
葉蓉拿起被張嬤戳過好幾回的糕點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道：“這倒是真的，自己的命都寶貴，但害別人的時候絲毫不會心軟。”
她說這話想起的就是沈眉，如果不是親身感受過，誰能相信那樣一個弱質纖纖的女人竟然有那麼狠毒的手段。
“我還以為這宮裏誰這麼狗膽包天敢使喚我的人，沒想到是太子妃。”一個尖細的聲音陰陽怪氣的傳來打斷了葉蓉的思緒。
張嬤首先反應過來從座椅上起身款款迎了上去，彎腰福禮道：“給嫻妃娘娘，沈娘娘請安。”
來的正是嫻妃和沈眉，她倆直接越過張嬤走到石桌前坐下，也沒讓張嬤起身直接忽略了，嫻妃的眼神徑直落在桌上的糕點上。
葉蓉淡淡地望了她們一眼，不緊不慢的起身走到張嬤身邊，微微福禮請安順手將張嬤扶了起來。
“還真是不懂規矩。”嫻妃哼笑了一聲，跟沈眉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一絲不屑。
葉蓉淡淡地望著他，毫無情緒的坐回椅子上繼續掐著她未吃完的糕點，視兩人如空氣。
如果長輩虛偽一點呢，她也會虛偽一點，如果準備毫不留情麵呢，她也不能說什麼，隻能當做沒聽到沒看到。
沈眉滿臉笑意地望向葉蓉，眼中有淡淡的審量似乎有些意外她這般直接的將情緒表露出來。
“太子妃自從入住東宮以後就不常在後宮走動，有些規矩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她用千篇一律的語氣緩和道。
葉蓉聞言輕哼一聲，將手中糕點的殘渣拍落臉上，有些微嫌棄的說道：“這種糕點吃多了也真是膩。”
說完挑了挑眉望向沈眉，神情十分坦然和平和。
沈眉秀麗的眉微微一蹙轉頭看向嫻妃，臉上露出一種無奈的神情，眼微微下垂，看起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嫻妃看他這副模樣，臉上的怒氣便控製不住地上湧，轉頭瞪著葉蓉道：“沈眉好歹也是陛下的妃子，你身為太子妃不對她尊敬有加也就算了，竟然還敢這樣陰陽怪氣。”
葉蓉的眼眸微微上抬，學著沈眉的神情一樣無辜的望著她：“嫻妃娘娘為何會覺得我陰陽怪氣的，我隻不過是吃膩了糕點隨口說了一句而已，若這句話也讓嫻妃娘娘覺得刺耳的話，那我收回便是。”
“你！”嫻妃娘娘用力一拍石桌，怒氣衝衝地看著她：“巧舌如簧！毫無規矩！”
葉蓉懶洋洋地望著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扯了扯嘴角說道：“嫻妃娘娘莫要生氣，當心身子。”
“哼。”嫻妃冷聲說道：“你不必虛情假意的說這些話，你差使我的丫鬟羞辱後宮嬪妃目無長輩，今天我若不讓皇後娘娘好好懲戒懲戒你，還有規矩可言嗎？”
葉蓉沒想到自己短短的兩句話，就被扣上一頂又一頂的帽子，歎了口氣說道：“不過是兩句話而已，剛才我也已經解釋過了，嫻妃娘娘若是真這麼看不慣我，剛才又為何要到這亭子來？不覺得我礙眼嗎？”
“這亭子莫非還是你東宮的不成？我還來不得了？”嫻妃冷冷一笑：“太子妃，這江山還未易主呢。”
葉蓉臉色冷了下來，連沈眉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伸出手去拉了拉嫻妃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