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此時被人掀起,太尉側身走了出來,看了項堅一眼,又返回了殿中,朝坐在塌上的楚王搖了搖頭。
楚王皺眉道:“他這是要逼朕啊。”
太尉不置可否,雖然他平時一副鐵麵無私的模樣,但是項堅是他從小教到大的,跟自己的兒子也沒多大的區別,現在看到他這樣自討苦吃,心裏未免不是滋味。
他旁觀了許久,在大公無私跟師生情誼之間斟酌許久,又對上楚王傳達來的眼神,頓時有了抉擇,神情板正的說道:“其實殿下所言有理,寧皇貴妃統治後宮這麼多年,陛下一向盛寵,未曾進封過他人,而她卻始終不曾拿出皇後國母的胸襟對待殿下,觸怒殿下也非一朝一夕的事。”
楚王若有所思的望了他許久,終是揮了揮手,朝一旁的內侍說道:“將寧貴妃傳來,另外找人將太子帶進來,先去內殿暖暖身子。”
內侍躬身應了,絲毫不敢停頓的去拿了一件大氅頂著風朝項堅圍了過去。
楚王隔著幾層門簾聽著動靜,聽到門外有幾聲腳步聲才算是放了心,深深歎了一口氣,問道:“那個葉闌珊上回華兒差點傷了燕太子那次也在,當時看樣子燕太子對他也多有維護,現在太子更是為了他逼朕罷了寧氏的皇貴妃之位,太尉,你慧眼別具,看出這個葉闌珊有什麼特別之處沒有?”
太尉神情微微一滯,他做事向來光明正大,那種背後調查人的事情他從來不屑為之,現在被楚王一問,便回想了片刻葉闌珊的模樣。
他凝眸道:“老臣隻與那位有過一麵之緣,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隻不過太子對他,確實不同尋常,可謂是嗬護備至。”
聽到這個形容詞楚王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麵色複雜的低聲說道:“此前朕曾聽聞太子同這個葉闌珊之間有不同尋常的關係,當時不以為然,現在看這情景,倒是不由多想。”
繞是太尉位列三公之首,聽到這樣匪夷所思的話都不敢接茬,背後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有些詫異的喃喃道:“太子殿下少年心性,朋友也不多,不至於……”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沒說完就沒了聲音,楚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麵色難看,聲音壓了又壓:“今年無論太子同不同意,都要開始選太子妃。”
太尉麵色凝重的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連著應了好幾聲,卻不由得多想了許多,好似項堅這些年從未收過任何女人入東宮,對娶妻一事推了又推,一瞬間都有了解釋。
隻是這個解釋,實在也太令人難以啟齒了——
兩位麵色各異的中年人一站一座,思慮各不相同,臉色都不輕鬆,隻是誰也沒有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父皇。”
項堅已經換好了衣服,身上的寒意去掉了一些,隻是臉色還是蒼白著,顯然還沒有緩過勁來。
楚王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自覺的跪在了地上,頭深深垂著,顯然是想從他嘴裏聽到一個明確的回答。
楚王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寧貴妃有錯,讓你受了委屈,朕定會斥責她,但是她在後宮這麼多年,盯著皇貴妃的名頭管理六宮原本就不名正言順,現在罷了她皇貴妃的位置,她行事不免更加不便。”
項堅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說這麼一番話,也不解釋,隻是頂著他那張蒼白的臉一言不發的跪著。
楚王抖著袖子指了指他,畢竟又是自己的獨苗兒子,沒辦法不心疼,仿佛認命似的說道:“朕可以依你,不過有一件事你必須據實答來。”
項堅抬頭看著他,眼睛眨了眨,飛快的點了點頭。
楚王一指旁邊的椅子,說道:“起來說話。”
一旁的內侍連忙去扶著項堅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項堅這是才開口說話,問道:“父皇想問什麼?”
楚王麵色略微有些糾結,打量了項堅許久之後才問道:“葉闌珊跟你是什麼關係?”
一旁的太尉眉頭不禁抽搐了好幾下,冷汗順著他的背脊往下滑,雖然心裏也有這樣的疑問,但是被楚王這樣猝不及防的問出來難免還是有些心裏打顫。
項堅微微一愣,臉上的神情漸漸鬆懈下來,最後露出了一抹顯而易見的笑容。
楚王被他這個表情的轉換嚇得幾乎想當場去世,楞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自己忍住沒有立刻發出反對的聲音。
沒想到項堅也隻是笑了笑,說道:“是兒臣的好友至交。”
楚王的心從嗓子眼回到了肚子裏,重新看到了自己子孫滿堂的那天,但依舊不放心的再三確認似的問道:“隻是朋友?朕怎麼聽說了許多風言風語。”
項堅麵露不屑,直言不諱道:“父皇也知道兒臣的脾性,若是兒臣喜歡一個人,跟一個人在一起,無論他是男是女,兒臣都絕對不會有所隱瞞,也絕不會不敢承認。”
他確實是這麼一個無法無天的性子,但是楚王聽了心裏並不覺得放心,甚至更加憂心了,隻能心不在焉的說道:“看來確實是人在胡說八道了。”
項堅不置可否,他對葉蓉的心思他清楚,葉蓉對他沒有心思他也清楚,所以現在隻能算是至交好友,雖然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像傳聞一樣。
楚王鬆了一口氣,說道:“三人成虎,起初朕也不相信這些風言風語,但是聽多了難免生出諸多想法,若是你同意成婚,也就不會傳出這種荒謬的話來。”
項堅望了楚王一眼,他平時雖然任性妄為,但也知道分寸,東宮不止是他一個人的東宮,雖然他心裏不願,但表麵上還是說道:“兒臣想自己選妃,父皇大可不必被那些無稽之談左右,兒臣不喜歡男人。”
聽到這一句話楚王才算徹底放了心,臉上的笑意猶如放晴了一般,極為愉悅的說道:“朕就知道傳言荒謬至極,根本就是無稽之談。”